青音盯住放在桌案上的那张信纸,说道:“我并未要将这封信送给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位。”
商司予的表情耐人寻味,问她:“那你可知,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是宋祈。”青音不假思索地答。“我看了这封信纸的,祝史大人不必惊诧,之所以将这封信给收起来,是因为我不想祝史再与宋祈此人有所联系。他们无一例外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得不假,商司予挑眉看向她。
“卞和玉派人杀了国师府内的其他祝史,只有我活了下来。”青音抬眸也看向商司予,似在期翼她的反应。
但吴国覆灭了,面前的女子也已不再是国师府内的祝史大人,她亦没有责任痛恨杀掉祝史们的罪魁祸——卞和玉,毕竟她现在还是卞和玉的“座上宾”。
听闻此言,商司予眼眸猝然睁大,血腥的绝望气息又塞住她的鼻息,她的头微微往后仰,纤细的颈裸露在湿润的空气和沉沉的黑暗中,胸腔中传来的窒息感竟意外地令人感到安心。
她没能护住国师府中的人,她什么都做不了。
商司予勉强冷静下来,慌乱的眼眸静了一瞬便顿住,她蹙眉,淡声斥道:“不可能。”
卞和玉想要动手,两年前国师府就已衰颓,他在那时便可动手,又何必等到今日?
青音突然觉得她很陌生,陌生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她了。国师府内的人都身不由己,但她们一向生活在国师公良俭撑起的荫蔽之下,恰如莲叶下的莲蓬,一派岁月静好。
但自公良俭死后,国师府内的主心骨就变成了公良溪和面前的这位祝史——商司予。公良溪死了,吴闵公死了,公子庆许原本就嫌恶卜筮一事,所以在这位嫡长子大刀阔斧整改吴国朝政之时,国师府亦不能幸免。
可商司予没能护住她们,国师府内就只她一人活了下来。而她居然还与那个来自周朝的口蜜腹剑的使节有了勾结。
青音眉目间的落寞一扫而空,变成了怨恨,她仰起纤细的脖颈质问:“祝史大人莫不是糊涂了,两年前吴国的那场宫变便是卞和玉一手挑起和筹谋的,国师府那时便遭过一次灾难。”
她不顾商司予的反应,只是絮叨:“就在祝史大人违拗闵公命令、被打入地牢之时,卞和玉就曾来过国师府,同公良小姐谈了许多,接着公良小姐就受了反噬。”
“如此看来,卞和玉就是蓄谋已久。他早就想杀掉国师府的所有人,当然他也觊觎公良世家的秘密。”
“……”
商司予听完这番话,只感到胸口传来一阵痛楚,如坠冰窟,有如针眼刺入肌肤,细小的冰凉酥感流入四肢百骸。
卞和玉撺掇公良溪改卦一事不假,但公良溪不是一个不明事理、不懂分辨的女孩,她明明是知晓篡改卦象的利与害,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改了卦。
只是为了能救她这个废人出来。换言之,真正杀死公良溪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商司予敛去所有情绪,神色淡漠得不似真人,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能令其动容。
青音看得心惊肉跳,看来张恻说得果然没错,现在的祝史已非昔日的祝史了,她已被卞和玉彻底蛊惑,坠入沉沉的深渊却甘之如始。
“你说国师府内的其他祝史被杀了?”商司予暂时将愧疚和自责的情绪推至一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分明是在公子庆许还未对国师府动手之时,就嘱咐过你们,要早些逃走,吴国的命脉已是大厦将倾,命不久矣。”
窗棂外月华如练,细软的雪扑簌簌地砸在地上,为其铺上一层纱裙,屋内也渗进来些冷意。
青音脸色沉下来,轻嗤:“还不是卞和玉那厮干的好事!自你被庆许关进天牢之后,我们怕耽搁时机,便连夜收拾行李,打算出宫。但此时国师府内却涌入了一群黑衣人,是他们血洗了国师府。”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决,倒令商司予有些犯难了。可那时卞和玉明明身陷囹吾、受尽折辱,又是如何在天牢这张罗网之中号施令的呢?
再说,他的确是孤身一人来吴国赴宴的,商司予曾派人调查过,那时他身边除了一个唤作“木冬”的毛头小子,再无其他侍卫,亦或是隐藏在暗处随时待命的杀手。
若是有的话,为何卞和玉还要来低声下气地来求她?还要费尽心机地做一场“假死”的戏码逼周玄王起兵现身。
好难琢磨。
“祝史大人还是不肯相信青音,青音没有骗人,也不会骗人。”
青音站起身来,她撩开浅绿的上衣,露出纤细白皙的腰身,但血痕却在她的腰身上绕了无数圈,层层交叠,像似被硬冷的铁链给勒出来的,深可入骨、触目惊心。
“哐啷”一声,灯盏被她给摔下。
“祝史可看见了,适才我身上的那些伤痕都是张恻弄出来的。那日他带着一群黑压压的人马,径直闯入国师府,待到人杀净了他才肯罢休。而张恻是卞和玉的手下,祝史你不会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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