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客房内多半熄了灯,想是累了早早歇下。古阵屋子只燃着一盏小灯,应是外间芷草备着,以备半夜伺候主子之用。
站了能有半个时辰,冷临竟纹丝未动。婉苏想着那邝贵也该收兵了,便道:“少爷,回去吗?”
“你先回吧,我再待会儿。”微不可闻叹气声,婉苏总觉得冷临一直都没乐过,时时都是低沉,孤寂。
怎能再走,便四下找找可坐之物,却没合适。
“你找什么?”冷临回头,见婉苏不老实地前后看看,便问道。
“找个椅子给少爷坐,这库房门都是锁了,不知都是什么金贵物。”婉苏试着推一扇门,虽没锁着,但不知被什么顶住了,想来里面堆了太多东西。
又换了一个库房,推开后,借着微弱灯光摸到一张凳子,搬过来给冷临。看着婉苏忙忙活活样子,冷临心内不由得暖暖。以往心里有事时,都是自己一个人找了清净地,一坐就是一夜,此时有了婉苏陪伴,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
“我不累,你坐吧。”冷临摇摇头,见婉苏已将那凳子擦干净。
“都擦干净了,少爷坐吧。”婉苏笑道。“奴婢泡茶功夫不及芷草姐姐,旁也会多长些眼力见。”
“你很好,比他们丫头都好。”冷临笑着安慰,因日里看到那老者想起冷管家,此时心情还有些低落,于是没了话,默了半晌才问道:“小婉,你此前是哪个府上?”
冷临本是没话找话,婉苏心里却一惊,斟酌说道:“是城西李府。”
“跟着什么人?”冷临见婉苏忽地不似以往般活泼,不由得回头问道。
“跟着李家夫人。”顶了那人缺,自然就得全盘接受那人身世,婉苏微微抬起头,不知冷临为何会突然问起。
“爹娘呢?”冷临只盯着对面看,低低问道。
“不晓得了,卖了奴婢之后就找不到了。”婉苏低低说道,量使得自己看起来伤心些。
果然,冷临垂了眸子,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说道:“我那日话,不是说说,你若真想回去寻爹娘,我自给了你身契,也会帮你寻到他们。”
冷临不是没看出来,婉苏总是担心自己命运坎坷。她倔强,却不得不屈服于主仆尊卑规矩;她坚强,却总是担忧落得贞娘下场。
“少爷,只要少爷不随意发卖了奴婢,或是像货物一般同人家交换,奴婢是真愿意跟着少爷。至于我那家人,既然卖了我一次,我若回去了,还会被卖第二次,奴婢不想回去了。”婉苏可不想冷临好心办坏事,若是自己真没了这冷府做遮阳伞,不定会什么下场,或许很就会被仇家发现。
☆、无眠之时静习字
无眠之时静习字
“我晓得,这世间女子难。”冷临微微叹口气,想起自己母亲,虽然从未有人同自己说过,但想起儿时蛛丝马迹,冷临觉得她就是个既可怜又可恨女子。
本是平平静静住一个小宅子里,母亲去世不久后,不知来了一群什么人,自己只能同冷管家带着仅有家当离开。
依稀记得那群人骂骂咧咧,什么外室杂种,句句不堪入耳。儿时自己还不甚明了,直至今日细想起来,如若那群人说是事实,自己还真是不该存。
“小婉,你对男人置外室,养私生子如何看?”冷临忽地问道。
婉苏听了一愣,心里转了几百个弯,觉得冷临可能就是这假设命题中一员,便小心说道:“这事儿,只能怪男人。”看冷临年纪也不像有私生子,且平日里几乎没有这些腌臜事,莫非他是私生子!婉苏脑子一惊。
冷临微微挑眉,侧头看去,饶有兴致问道:“细细说来。”
“娶没娶正头夫人,正头夫人答不答应进门,外室兴许不晓得,可男人肯定是晓得,晓得了还做那些事,岂不是知错还犯错?”婉苏斟酌用词。
冷临不语,回想起儿时记忆。冷临不气那派了人来驱赶自己和冷管家夫人,也不气听了人两句好话便被蒙骗母亲,只气那明明有正头夫人却还外勾搭男人。
冷临不再说话,只一动不动盯着前面看,半晌才说道:“回去吧。”说着起身往楼下走,婉苏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慌忙跟上,下楼时踩空了一阶,险些跌倒。
冷临有些不好意思,忙慢下脚步回头等,待其摸稳了扶手后,这才一起走下楼梯。正走到天井处,见邝贵下了楼,穿着一身嫩绿色衣,带着一个小厮便出门了,不知去何处。多半又去何处喝花酒,这种人夜生活不会仅限于此,婉苏腹诽着,便跟着冷临回到自己房间。总算能安稳睡觉了,婉苏巴不得他早些走。
这么一折腾,两人都没了睡意,婉苏回房将水盆处理好后,见冷临摆出了笔墨纸砚,不知写些什么。
“少爷?都这时候了,还不歇着?”婉苏凑了过去问道。近自己学习很强,已经识了许多字,见冷临写写画画就想凑上前去。
“没了睡意,你呢?若不困话过来,我考校考校你学问。”以往独自一人时,都喜欢一人待书房,不知何时起,竟觉得身边有个人也不错。
“奴婢哪有什么学问,不过是刚认了几个字。”奴婢有些累,不过看冷临今天好似尤其低落,便不忍一人回房睡觉,留下来说说话也好。
“那昨日教你几个字,可还记得?”冷临将纸张拿出来,指着上面几个字问道。
“小、婉。”这两个字是自己名字,婉苏有一定功底,自然记得清。又指着另外两个词说:“冷清、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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