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的寓所,位在城南一处不太繁华的坊内,平时行人都很稀少,司马师曾想帮他在城内繁华之处购置一处宅邸,可苏慕却说自己住得惯了,待来日帮司马家成就了大业,再领受官爵宅邸,才住得安心,司马师听了这话,心中也十分欢喜,便选择了尊重苏慕的意愿。
这些年,他帮着司马师料理军务,出了不少力气,深得司马师的赏识,甚至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苏慕还帮他处理了不少曹氏余党人物,司马师也曾打探过苏慕的家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且夏侯玄当年救助苏慕之时,是奉明皇帝之命秘密微服出行的,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夏侯玄的具体行踪,自然更不可能知晓夏侯玄与苏慕之间的深交。
正因如此,原本心细如发的司马师这才彻底对苏慕放下了戒心,将其当作了自己的心腹之人。
当夏侯玄赶到苏慕寓所后,模仿着布谷鸟的叫声以极其隐秘的暗语召唤了半晌,苏慕这才悄然出了院墙。
“苏慕,我即将远行一趟,府中留有替身,你多留意帮衬,勿叫司马家生出疑心。此外,我有一事拜托于你,亡妹曾在司马懿的正堂书屋之内发现过一种奇特毒药,其毒藏在瓷瓶之内,瓶身上刻有篆字甘冰,你且小心留意,务必在我返回洛阳之前将其查出,倘若实在没有进展,切不可暴露行迹,届时我另有计策。我这里有从药典中抄录的缓解眼瘤疼痛的法子,此法治标不治本,只可缓解疼痛一时,且年深日久使用之下还回会使人慢性中毒,你可拿去讨好司马师,让他更加信任于你。此外,司马府的侍婢子衿,乃是我亡妹的随嫁侍女,其人忠贞不二,你可伺机与其熟络一番,但机密之事暂时不要告知与她,以免其不慎泄露,待我返回洛阳之后,另有要事嘱你去办!”
苏慕接过夏侯玄递来的眼瘤偏方,望着妻儿远遁孑然一身的恩人夏侯玄鬓角生出的丝丝白发,心中一阵难过,他握着夏侯玄的手,郑重的点头道:
“泰初兄放心,苏慕定不辱使命,虽万死亦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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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玄自辞别苏慕后,踏着‘云行雨步’连夜东行,黎明时分便赶到了司隶与豫州接壤的许昌郊野,他打算先偷偷拜访一下故人毌丘俭,交代一些事情后,再一路东进阻止王凌。
这一日,毌丘俭在镇南府和几个参军主簿商议了一些军务后,正打算召许昌的屯田校尉前来议事,参军们刚刚离开镇南府,便有一个影子窜入了毌丘俭的内堂。
这人当然就是孤身南行的夏侯玄。
自从青年时相别之后,两人就一直各自镇守一方,毌丘俭猛然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愣神之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定睛瞧去这才发现来人竟真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顿时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蹦了起来,展开双臂和泰初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真的是你吗,泰初,咱们两个该有十来年没见过面啦!真的是太好啦!我即刻命人安排宴席,你我兄弟该当好好的聚一聚!我可是有很多的话要同你讲啊!”
夏侯玄见到好友风采依旧,依旧生龙活虎,就连面容也和三十多岁时相差无几,心中颇感快慰,他见毌丘俭开心的忘乎所以,急忙小声提醒道:
“仲恭兄,我此来乃是秘密出行,切不可走漏我今日来此的消息,否则只怕会有灭顶之灾!”
毌丘俭听了这话,心中一凛,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把着泰初的手臂,拉着他坐到了案席之前,然后出堂对侍立廊下的两名卫兵分别吩咐道:
“你去通知屯田校尉,明日再来镇南府商讨屯田事宜,我另有要事,今日不再会客!”
“你,去命厨房安排些熟肉、果品、酒水、面饼,待会放到屋外石桌上即可,我饿了!”
两名卫兵得了指令,立即便按照安排执行去了。
不多时,毌丘俭将屋外准备好的酒肉面食搬了进来,夏侯玄赶了一夜的路,的确也饥肠辘辘,两人坐在火盆边上,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叙起了旧。
“泰初啊,你的头发怎的白的如此之快,虽然风采依旧如昨,但真的苍老了好多!”
夏侯玄长叹了口气,饮了一杯热酒:
“仲恭,你可曾知晓一件大事,王司空有立楚王而割据淮南,声讨司马之心!”
毌丘俭听了这话,一口酒呛到了嗓子眼,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引得他那宛若剑戟一般的髭须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泰初,这可是天大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可否属实?!”
夏侯玄一边替毌丘俭拍打着脊背,一边说道:
“此事是身在洛阳的王公渊说的,王司空特意遣了麾下的舍人劳精递给公渊兄的亲笔信,王司空难道会和儿子开玩笑么,我料此事瞒不了司马家太久,如若王司空出了事,朝堂的局势就会更加失衡,所以我这才悄悄东行,希望能够劝阻王司空,希望他可以就此罢手,并消除证据,届时说不定还可以保住宗族身家性命!”
毌丘俭听了这话,虽然心惊,但身为名将的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泰初,我本想留你欢会两日再走,但此事事关重大,恐怕你吃罢了饭就得立即赶路,我将‘白玉虎’赠你,我这匹马白日间可行千二百里,夜行至少也有八百里之速,我不常乘用此马,旁人不会察觉与我有关!”
夏侯玄抓着毌丘俭的臂膀晃了晃,感激的朝他拱了拱手:
“兄弟,如此,就多谢你了,我已吃饱了,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快上路吧,你不必相送,你待会安排人将马匹牵到城东郊,我自去取,免得旁人起疑走漏消息!”
“泰初,我知道了,你务必要万事小心!”
毌丘俭此刻满眼皆是担忧之色,夏侯玄即将出门之际,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又道:
“仲恭,你记住,无论此次扬州发生了任何事情,你务必都不要冲动,如今司马家虽然有夺权之心,但朝中郭太后和陛下尚在,地方贸然起兵,势必会被安一个叛臣之名,于江山社稷无济于事不说,徒然搅得天下不宁,枉送性命!”
毌丘俭听了夏侯玄的话,深以为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泰初,你的话我记下了,此一行,多多保重,我盼着和你再会!”
兄弟两人依依惜别后,夏侯玄披好斗篷火速便出了镇南府。他赶到东郊片刻后,镇南府的士兵便牵来了‘白玉虎’,带着虎豹玄铁面具、身披黑色斗篷的夏侯玄翻身上了‘白玉虎’,撒开缰绳,那马立时便如同一道流星一般飞了出去,虽然踏雪顶风,但却不见半点滞碍,夏侯玄不禁赞叹道:
“好一匹‘白玉虎’,真是万中无一的良马!”
风雪之中,东郊丛林之内,冒着风雪砍伐柴薪的樵夫豁然间便看到了一阵黑白相间的风刮了过去,好似一团文王八卦阴阳鱼飞了过去一般,他揉了揉眼睛,不禁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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