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殿内,汁琮依旧着金玺出神,姜太后、武英公主传了一轮,姜太后说“我见过盖了金玺的王旨,却也是五十年前,刚嫁给你爹那时的事。”
汁琮说“是,母后,王旨已有五十年,未曾发到塞北来。”
管魏说“终于找到了”
汁琮抬眼,扬眉,说“大雍的天命,尽在于此。他走了”
管魏放下手杖,在一旁坐下,说“走了。陛下,老臣记得,十八年前,先王尚在时,便有意立下这个规矩。”
汁绫说“那会儿塞北处处是敌人,怎么游历一个不留神,就要被抓起来,准备赎金去换人。”
管魏笑道“也是,若非汁淼殿下征服各胡,此议也不现实。如今倒是个很好的时候。”
汁琮心知肚明,十八年前,汁琅还活着的时候,就要求朝中年轻官员在上任前,必须展开为期一年的历练,靠自己双脚,走遍雍国全境,去了解民生,以及百姓的疾苦。
限于当时的条件,这条官员考核的办法,迟迟没有推行,阻力与干扰实在太多了。文臣需要游历,武将去不去官员去了,王族去不去王子去了,太子去不去太子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出宫的,万一落在胡人手里,得怎么办
汁琮想了想,说“管卿所言不错,拟章程罢,但须得一步一步来,不可操之过急。我大雍子弟,胆量一定是有的,总不能连中原前来的一名年轻士人也比不过。”
管魏笑道“正是如此。”
三月末,塞北草长莺飞,姜恒与界圭纵马离开雍都落雁城,一路北上,海东青在天空中盘旋,若即若离。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正是北方最大的部落风戎。
姜恒所骑策的,乃是王宫千里马,日行四百里地,三天便可纵横塞北上千里路。从小到大,他便生于南方,长于南方,见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与苔地、万年不融的雪山、犹如宝石的湖泊时,只觉异常震撼。
“太美了,”姜恒说,“真是太美了”
姜恒起初有点惋惜,没能与耿曙一同欣赏这美景,但转念一想,耿曙在雍国生活了四年,一定早就腻了。
界圭答道“你道塞外之景壮丽广阔,雍人却总是心心念念,想着回中原,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罢”
大片未曾开垦的荒原,一年有七个月可以耕种与收成,花草之下,则是黑色肥沃的土地,北方虽然条件艰苦,但只要耕种得宜,一定能养活更多的人。
姜恒朝界圭说“界圭,你常出来么”
界圭放慢马速,不疾不徐,跟在姜恒身后,姜恒也放慢马速,刻意地与他并肩而行,于是界圭再放慢点,始终落于他的身后。
“不常出来。”界圭说,“你做什么”
“是你做什么”姜恒莫名其妙道,“走啊。”意思是让他并肩而行。
界圭忽而好笑,效命于王族时,他必须落后少许,这是规矩,但姜恒无所谓,界圭便追上了他,说“我伺候的人不能随意走动,连带着我也不能出外。”
“汁琮管得太厉害了。”姜恒答道。
界圭道“你要是太子,你也不敢出门的。”
“那可不见得,”姜恒说,“我要是太子,出来就出来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把这个穿上,”界圭翻出一件猞猁裘,说,“春天终归冷。”
姜恒那衣服,不像是界圭会有的,想必是太后给他的,当即心里一阵暖意,便换上了。界圭又道“到了风戎人的领地,你打算做什么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可不容易,小太史,你最好老老实实,别乱说话,也别乱,交涉的事归我。”
“会听你话的,”姜恒笑道,“我又不是汁琮。”
姜恒很承界圭的情,毕竟他愿意长途跋涉,在这半年里跟在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将承受极大的责任,而且也很累。但这个人选再好不过了,甚至比耿曙更好,只因界圭熟悉塞外各族的语言与风土人情。想与人打交道,较之性格孤傲的耿曙,让界圭负责,这趟旅途显然会更顺利。
三天后,他们抵达了落雁北方,风戎人的第一座村镇。塞外原本是诸胡的土地,汁琮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整合各民族,弱小的族裔予以打压,强行迁走。对风戎这等大族只得怀柔,否则一旦乱起来,随时会后院起火。
于是雍国在一定范围内,保留了风戎的生活习惯,加快了人口的流通,没有把他们统统抓起来,押到大城中去当家畜般繁衍与役使,只加征了税收,以及推行了劳役令,并占用了他们的资源,包括林木、铁矿与盐。
他们驱赶牛羊,到塞北的几座大城去以货易货,但王族与公卿牢牢把持了市价,风戎人甚至没有议价的能力,一年又一年,被不停地削弱。
风戎人对雍人非常提防,姜恒尚未进村,便在村落外再一次见了那熟悉的眼神于落雁城里,每个人警惕又防备的眼神。
一群风戎的小伙子驻马村外,在溪流畔饮马,似是附近村落的年轻人,呼朋唤友出门打猎,盯着姜恒。
“雍人”有人朝他喊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姜恒让界圭停车,说,“给人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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