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警官告诉了他所有的案发经过,说那个乞丐交代了,他曾经跟在4个入室行窃的小孩后面,潜入过路荣行的房间去找照片,就是没有找到胶卷。
不知道是不是进过少管所的原因,李云出来以后感觉自己好像得了被害妄想症。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万一那天胶卷成功地被乞丐偷走了,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少管所里糊手提袋,这个假设总是令他彻夜难眠。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照相机,每次逛大卖场都忍不住条件反射地留意。
李云考虑不到这份礼物过于珍贵,只因为他自己的内心需要,路荣行有一台不需要胶卷的相机,这样他的假设就不会成立了。
店里的销售人员告诉他,那台卡片机用的是什么记忆存储卡,那个黑色的塑料片只比一元硬币大一点,里面的相片还可以传到电脑上,可以说相机丢了都无所谓。
再有就是离开学校之后,李云才知道社会有多复杂,老伍不是最可怕的,那种表面笑得好像很喜欢你,心里却存着歹意的人才是。
打工的日子又累又寂寞,李云在脏乱差的合租环境里,跟着比他大的人抽烟喝酒蹦过迪,也嫖过娼。
他运气不错,第一次招了个比较文静的女孩,两人聊了半宿,他说他进过少年监狱,那姑娘说她爹妈想拿她给弟弟换媳妇,相互都觉得对方的经历令人难以置信。
可第二次李云再去发廊找那个女生,老板说她辞职回家了,但李云从其他发廊妹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却是她被拐卖了。他为此报过警,又因为不知道既不知道那个女生的真实姓名,也没有她的照片,而导致寻人无疾而终。
还有租他房子的那个男房东,表面上着人模狗样的,但抠得要命,经常把他那个痴呆的老头打得在楼道里爬。可每次有人不过去报警,警察来了都没有证据。
只有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才会住这种烂合租房,没有人有相机,没有人有证据,李云就是攒够钱买了一台,他也不能放在身边,因为一个星期之内必丢无疑。
所以他想要给路荣行买一台,这是他的谢礼,他希望路荣行能喜欢它,并且一直拍下去,留下更多稍纵即逝、让人可以长久怀念的画面。
因为这才几个月,他就已经快要忘记那个女孩的脸了。
尽管心里有千头万绪,但李云最终一句都没能说出来,煽情对他来说太难了,导致他只好粗着声音装阔“我攒了钱的,一大把。还有我也不只给他买东西了,张警官他们我也买了的,这是我改过自新的诚意,你们要是不愿意收,那就是不上我这种烂人的东西,没关系那你拿去捐”
这分明是一种强买强卖的道德绑架,可它精准地戳在了汪杨心软的地方,她听不得这种自我诋毁,因为有些话说多了自己是会信的,她挫败地插话道“好了好了,我们收了,你不要这样说话。”
李云猛然刹住激动,顿了片刻,用一句小声的“对不起”挂掉了电话。
他妈妈殷勤地留3人吃饭,汪杨拒绝后带着孩子回家了,一路上心情都不怎么好,她觉得养活自己和认识社会很难,所以她有一点心疼李云。
路荣行对那个卡片机兴趣不小,既然汪杨说收下了,他就拆开拿出来研究,去冻住的河边拍过冰封层以下的枯草,也聚焦过挂满冰勾的茅草屋。
那是村落里最后一间用秸秆和黄土搭就的房子,住在里面的老人早已过世,它立在一堆砖混建筑之间,俨然是一个旧时代的标志。
卡片机不需要安装胶卷,还有一个可以前后翻开的显示屏,出现曝光过度的概率很低,操作比傻瓜机还傻瓜,除开一点仿佛占了人便宜的感觉,路荣行确实很喜欢它。
寒假张一叶和人打篮球,还来借过这个新鲜玩意儿,隔天还回来的时候说,路荣行这个机子和微机室的杨老师是同一个型号,就是颜色不一样,一个白一个黑。
新年如期而至,关捷吃得满嘴流油,没有人陪他抽陀螺,他就自力更生,找到了一项新的娱乐活动,就是挨家挨户去给别人当搓麻花的大师傅。
大师傅精益求精,在一堆快如闪电手里面精益求精,别人一分钟能搓俩,他却弄根牙签在麻花上绣花,各种拉低平均速度,给各种上不了台面的造型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丑的在尾巴上就点个“路”,第二丑的就点个“关”,从这家搓到那家,每家都顺走几个,回头告诉李黎谁家的麻花最酥脆,让他妈去取取经,因为同样是鸡蛋和油面,李黎炸的麻花每年都像石头一样硬。
腊月27,关捷在街上买年货,意外碰到了王子恺。
这个被分到2中的男同学已经大变了样,他长高了很多,脸上也冒出了一丛丛的青春痘,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明明冻得清鼻涕直流,都不肯拉上棉服的拉链,站姿垮肩抖腿的,隐约有了几分二流子模样。
变化更大的是两人对上视线,小学时的那种针锋相对突然间就消弭于无形了,王子恺甚至堪称热情地对关捷挥了下手,在闹哄哄的集市里冲他喊道“嗨关捷,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你怎么还是个矮冬瓜。”
关捷没来由地也挺高兴,在行人缝隙里穿来穿去地向他靠近,用今天早上刚刚从寒假作业上写来的成语反击道“不会说人话你就闭嘴,我这叫厚积薄发,不蹿不知道,一蹿鬼都吓死。”
王子恺拍着胸脯说你别吓我,两人凑到一起,泯尽恩仇地蹲在路上吃了串炸螺丝,相互抱怨学校的不足,抱怨完王子恺又挤眉弄眼地问他“有没有上的女生长啥样儿,描述一下。”
关捷摇了下头“没有,没得描述。”
王子恺怀疑地盯了他几秒“那你这半年都在干啥”
关捷回忆了一下,感觉除了课多,其他跟小学没什么区别,但他嘴上嗤笑了一声,一就很假地说“当然是在搞学习了。”
“屁,”王子恺不屑一顾地说完,又笑得黏黏糊糊,忍不住想要分享甜蜜地说,“那你知道我在搞什么吗”
问完他又不给关捷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宣布道“我搞了个对象,牛不牛逼”
关捷不知道搞对象有什么好牛逼的,反正他在一中到的几对都像地下党,本来找个没人的地方亲嘴就难,时刻还得提防有人突然出境,被嘲笑、被谈话,忙得一塌糊涂,听完他有点同情王子恺,并且想象力贫瘠地猜测道“是郑成玉吗”
郑成玉是王子恺小学的白月光,但现在已经成了米饭粒,他喜新厌旧地说“怎么可能我女朋友比她温柔多了,而且贼黏我,每天都会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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