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昌县东二十里,有一处小镇,名义仓镇。因开元年间道府曾在此处置义仓而得名。安史之乱后,因乱事导致江淮各地经济凋敝,物价飞涨,此处义仓遂废置。
义仓虽被废置,但这个小镇的名字却一直保留了下来。这里扼守涢水与石龙山的交界处,地势险要,是光州经黄州进入安州的必经之路。
此时,一支马队正在小镇外的官道上前行着。但马队中间押送的一辆囚车,却昭示着这支马队此行的与众不同。
马队队首之人一袭绿袍,腰佩横刀,正是安州府衙的捕头沈元。此时他抬头望着依山傍水的义仓镇,神情中流露出几分警觉之色。
沈元催马来到囚车一旁,囚车中关着一名须发皆白的中年男子,却是崔氏前任家主崔德福之弟崔德成!
两年前崔德成以擅杀仆役而被下狱,前任刺史本来判了秋后问斩。但该案报到刑部复核,却迟迟未得批准。随后不久,崔德成便被调往百里外的光州关押。
沈元接到江时修的命令,前去提调崔德成之前,也曾仔细调阅过崔德成一案的案卷,在其中也发现了诸多疑点。
案卷中说崔德成擅杀仆役,但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或是其余旁证。案卷中显示崔德成与被杀的仆役之间有些龃龉,因而杀人。但沈元以为,崔德成即便看不惯这名仆役,也有得是机会将他调离自己身边,犯不着去杀人。
江时修的看法同沈元一致。并且已经意识到崔柏修身上的诸多问题。经过分析,江时修认为,崔德成很可能就是解开当下这些疑团的关键。因而连夜下达提调犯人的文书,为防路途生变,还命沈元带二十名差役捕快押送崔德成返回安州。
沈元想要得悉崔德成一案的始末,因而在路上反复询问崔德成。但令沈元十分不爽的是,崔德成似乎并不信任他们,对任何问题都缄口不言。这令沈元不禁萌生出打他一顿的想法,但作为捕头,他终归没有这么做。
崔德成的态度,进一步验证了沈元心中的某些猜想,崔德成的案件,很可能是一次重大变故,这也导致了现在的崔德成完全不信任任何人。
既然崔德成执意不愿开口,沈元便只能指望将其带回安州,由江时修亲自审问,或许能够问出些什么。
沈元抬头,看着眼前状若雄伟,郁郁葱葱的石龙山。茂密的树林将山体与山脚一并覆盖,令山与平地之间的界限都有些模糊。
沈元无心欣赏景色,但是这山水之间虽美轮美奂,但不知为何,却令他心中总有些不安。随着队伍前行,这股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前方山高林密,易于设伏。众人散开,小心前行。”沈元不假思索地下达着指令。由于他出身行伍,久历战阵,故而对于危险临近,总有那么一些特殊的嗅觉。
“头儿,我们已经进了安州地界了,还能碰上什么事不成?”区别于沈元的小心翼翼,手下捕快对于他的指令,却多有不解。
“小心驶得万年船!照我说的办!”沈元也懒得跟他们解释,遂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下达着指令。
“去几个人搜一搜,其余人等稍后前行。”沈元大手一挥,又放出若干捕快前往树林中搜索。
捕快们对于沈元的多事颇感不爽,但毕竟他是上官,平素又极具威严,因而只得硬着头皮纵马前往林中。
站在中央囚车中的崔德成见队伍停下,便微睁开眼。周遭押送的差役捕快,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令他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须臾光景,崔德成心中这种不祥预感,就变成了现实。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穿过囚车上木栅的缝隙,直直射入崔德成胸口!随着崔德成惨呼一声跌坐在囚车中,周遭的差役捕快,也一时间失了神。
沈元第一时间发现了崔德成的异常。他急促地吹响铜哨,得到号令的众人立即举起藤牌,围拢在囚车周围。藤牌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将囚车牢牢护在当中。
前往林间的几名捕快,在听到铜哨发出的号令后,也立即向着树林深处快马驰去。经验老到的沈元,已经凭着崔德成中箭的角度,大致判断出了刺杀者藏身的方位,并通过哨音将消息传递给了众人。
随着前出侦察的捕快们快马前行,林中忽然飞起一群惊鸟。随即,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骑快马忽然自林中冲出,向着树林深处驰去。
“追!”当先的一名捕快反应过来,双腿一夹马腹,便带着其余几人一同向逃离的刺杀者追去。但那刺杀者所乘乃是一匹快马,不过半炷香的光景,就已消失在树林深处。追至此处的捕快们难觅踪迹,只得悻悻拨转马头,向押送队伍返回。
囚车附近,沈元在一众手持藤牌的差役捕快掩护下,拿来钥匙打开囚车门,开始查看崔德成的伤势。但崔德成箭伤附近的皮肤已呈现青黑之色,令他感到极度不安。这分明便是身中剧毒的症状!
沈元心知,自此地返回安州,尚有几十里之远。若不能迅速将崔德成送回安州,这种剧毒,便会很快吞噬他的性命!
沈元心急之下,想要拔出弩箭,为崔德成实施简单的治疗。但他刚刚握住箭杆,正要拔出时,崔德成便发出一阵惨嚎。令沈元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沈元看着崔德成的伤势,心中愈发焦急。时间正在逝去,崔德成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沈元思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咬咬牙解开崔德成所戴刑具,将他扛到自己所乘马的马背上,随即飞身上马,挥了挥鞭,向着安州方向快速奔驰而去。
几名捕快看到沈元的举动,立即会意,驭马跟上。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捕快护持着沈元沿官道快速前行。
“此去路途颠簸,你且忍耐一下,倘若耽误医治,你性命危矣!”沈元看着马背上崔德成痛苦的神情,不由心生不忍,出言劝慰。
“你不是想知道……两年前……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且放缓……放缓马速,我这就告诉你!”崔德成几乎用尽全力,咬牙切齿地对沈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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