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也的白衣上尽是血迹,然而她的身体却见不到任何伤痕,因为那已经不能算是一具人类的血肉之躯——它完全只是一团团长得和人类躯体相似的黑雾能量团,所有的骨骼与经脉都是虚构的存在,此时,能量团全部都是虚弱的半透明状,每一寸虚构出来的肌肉脉络和内脏组织,都能清晰地呈现在唐三的面前。
在她五步之外,相思断肠红形单影只地种在泥土中,歪歪斜斜地向着她的方向低着头,仿佛在无声哭泣。
“……鹿鹿姐。”唐三的声音在颤抖。
少女似乎疲惫到了极点,连移动一根手指头都困难,嘴唇紧抿着,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阖得死死的眼皮努力撑开了一条缝,看见了来人的轮廓。
“是你啊。”鹿也说,“别吵……我睡一会儿。”
想了想,大概是怕唐三会担心,又缓慢地补充了一句:“就一会。很快就会醒的。”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不多久,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块月亮形状的玉佩。
唐三看着那块孤零零的玉佩,忽然就彻底明白了当初在朝鹿公主的幻境里时,朝鹿公主看见沈望舒在自己怀里合目的感觉。那种庞大的、没有止境的绝望,就像是最深最冷的海水,而他在幻境里感同身受到的情感,还不及现实的十分之一。
恍惚之间,他听见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凄厉悲鸣。
过了许久,唐三才意识到,那声音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出来的。
他终于明白,人在最痛苦和绝望的时候,的确是会呐喊出声的。
刹那间,无数庞大的信息流宛若海纳百川一般,一股脑地汇入了唐三的脑中。
以往那些曾经出现过的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曾经犹如幻境一般闪现的图景,犹如走马灯般一幕一幕地出现在唐三的面前。他看见了星斗大森林里,他的死亡和小舞的献祭;他看见了泰坦巨猿和天青牛蟒的陨落,看见了七宝琉璃宗与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倾颓,看见了武魂殿的毁灭与比比东之死。
他看见自己走上成神之路,复活小舞,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顶峰。这最让人向往和渴望的结果,却处处透着一股荒谬意味,不论哪一处,仿佛都和他认知的世界完全不同。
无数的文字如长河瀚海,终于汇作了一个最终的结局。
“今天,圣魂村突然变得忙碌起来,村头那雕刻有圣魂二字的石碑被换了,圣魂二字,被神魂所代替。而且,那竟然是一块纯金打造的金碑……”
“已经拄着拐杖,身形有些佝偻的老杰克猛然挺起腰杆,无比骄傲的说道:‘因为,我们村子出了一位神。’”
“(本书完)。”
轰隆一声巨响,唐三的大脑醍醐灌顶,霎时间,他将一切都想通了。
——他活在一本书里。
一本名叫《斗罗大陆》的、讲述他如何成神的书里。
他不是真实的人,斗罗大陆也不是真正的世界。他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男频书里的、被创作出来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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