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准备出门找找,不知宝琴会不会跑去朱大壮家或者学馆。东厢的门却开了,小鼓迈出门来,“李公子,你在找东西么?”李惟歉然道:“吵着殿下了?对了,鼓公公,你早上有没有瞧见宝琴?”小鼓咽了下口水,强作镇定,“吃完早饭后便没见过。怎么,他不在家里?”李惟点点头,“我出门一趟。”
小鼓却跟着他走到门边,忽然指了侧门旁墙角花盆,“啊呀,怎么土都打翻了?”李惟低头一看,心中顿觉不妙,连忙蹲□子察看。小鼓故意道:“是不是有小偷摸进来了?李公子,你快回房瞧瞧有没有少东西!别的屋里都有人,宝琴又不知跑哪儿去。”李惟被他拉着推进西厢,简直莫名其妙,大白天的哪来贼?一回头却瞥见橱门缝隙夹了一角衣裳,果然有人动过!
李惟走到橱边,翻看起来。小鼓又紧张又愧疚,忍了许久,终于问:“少东西了吗?”李惟低低嗯了一声,“少了银子。”小鼓眼一闭牙一咬,豁出去般道:“多少银子?”李惟转过脸来,眼神飘到窗外,“一百零八两。”
那一百零八两银子正好好摆在东厢,小鼓至今仍不明白太子为何叫他取走这个数目的银两。他看着李惟默不做声,脸上蓦然闪过一瞬脆弱,心中难过极了。李惟关好橱门,却无暇细看小鼓表情,“我还是出去一趟。”
太子坐在东厢,不动声色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心情极好,左手研了墨,右手执起笔来写信。字写得虚浮无力,与往日字迹大不相同。太子抖开信纸,微微一笑,盖上了自己的印章。他收起信,面前摊放着两本账册。一本是江老爷的原件,另一本是李惟誊抄的。太子翻开后者,指尖轻抚纸张上李惟的字,一笔一划,目中透出痴缠神色。
不一会儿,小鼓回到东厢。太子抬头淡笑,“尚心呢?”小鼓低了脑袋答道:“出门去找宝琴了。”太子哼笑一声,“白费气力。”小鼓咬了咬嘴唇,犹豫许久,终于还是道:“殿下,宝琴被坏人抓走,恐怕有性命之忧,还是如实告诉李公子罢。”他虽然是太子身边的人,但在李家住了那么久,并非对宝琴没有感情。太子敛起笑容,冷淡道:“小鼓,非我冷血狠心。若是叫尚心知道宝琴被抓走,他会怎么做?”小鼓讷讷道:“自然要去救他。”太子点头,“这等关键时刻,怎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大局?何况,宝琴撞破了内奸之事,多半要被灭口。与其叫尚心知道了难受,不如让他以为宝琴已自行离开。”
他说得头头是道,小鼓想不出反驳的话,但揣着良心却怎么也过不去。太子瞥他一眼,转开话题:“现下不能再浪费心思在宝琴身上了,那个玉竹,你须紧紧盯着。”小鼓一听,又紧张起来,“殿下,我们要不要揭穿他,免得他暗中使坏!”太子轻蔑道:“他孤身一人又有什么能耐?若揭穿此事,只怕他狗急跳墙,反而于我们不利。你且去把江贤文叫来,便说本王与他有要事商量。你守在门外,本王与江贤文同食共室,我便不信那个玉竹能将自家夫君也害死!”
小鼓依言去叫江少爷。江少爷尚未从昨日玉竹口中的真相中恢复过来,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一听太子叫他,巴不得逃开玉竹。便只剩玉竹一人留在堂屋。他握着茶杯,浑身发颤,眼前不断闪过众人的面孔,江少爷,宝琴,太子,李惟,甚至还有死去的江老爷。黑衣人的话再明白不过,如果他下手,江少爷和宝琴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其实,当初江府内三王爷的眼线就不止他一人,如今即便不是他,三王爷也定会想别的法子杀光这里的人。到时候,只怕他和江少爷也难逃一劫。玉竹伸手入怀,刚触上那包药粉,便像被烫痛一般缩了回来。只要把药下在井中,不过举手之劳——黑衣人的话犹在耳边,玉竹绝望地捂住脸,那人说得轻巧,他却如何有勇气害人性命!
玉竹陷入煎熬,身体忽冷忽热,只怕自己再坐下去便要发疯。堂屋的门却忽然被敲了几下,玉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开门。李惟站在门外,额上淌着汗,看起来疲累不堪,“玉竹……你早上,看见过宝琴么?”玉竹几乎连牙齿都在发抖,强自镇定下来,“没有,怎么了?”不行!就算对不起宝琴,这个时候也不能说实话!李惟似最后一丝希望被压垮,茫茫然向后退了两步,“宝琴不见了。”
玉竹勉强做出满脸惊讶,李惟却已转过身子,缓缓向西厢走去。他推开房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浑身的力气都散尽。宝琴究竟在哪里?李惟的目光不由停在橱柜上,随即却闭上眼睛——不可能!宝琴不可能卷着银子走人!他们刚刚经历过一次分别,明明昨夜还那样缠绵快活,根本不舍得离开对方。李惟跑遍了整个曲南镇,挨家挨户地打听,没有人见过宝琴。他想起他做过的噩梦,他曾那样疯狂地寻找宝琴,更害怕一回头便看见他倒在血泊中。李惟倒头灌了一壶冷水,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李惟开始回忆起整件事的过程。他买菜回来,不见了宝琴,走到门边,发现花盆碎了。小鼓害怕遭贼,拉他来房里,他发现少了银子。李惟站起身,出了屋子往偏门走去。他停在碎花盆旁,蹲□子细细查看。花盆里的土撒了不少出来,泥土中依稀有几个凌乱鞋印,李惟眼睛一亮,正是宝琴的鞋底!他站了起来,左右寻找,但鞋印似乎只聚集在门口这一方之地,屋外没有,向里也没有。这怎么可能?除非宝琴脱下鞋子走路,不然多少会留下鞋底泥印。要不然——李惟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宝琴不是走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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