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在月辉下格外静谧,唯有山路上的灯笼像一串萤火虫,缓慢向上挪动。
絮儿指着,回头笑,“欸,他们在爬山。”
李辞顺着她的指头看去,饮下一杯葡萄酒,“哪里是爬山,分明在登权势的顶。”
絮儿看了会儿自觉没意思,拣一颗葡萄剥着皮,“照这么着,皇上他老人家最该传位于我。我喜欢登山,背二十斤包袱登顶不带喘的。”
李辞压低嗓音,“小心隔墙有耳。”
反而激得絮儿抬高音量,“怕什么?横竖也不会传给我。皇上未必是那起小气的人,连说都不让说。”
李辞拿她没奈何,见她剥葡萄皮弄得满手汁水,愣是半天没吃上。便拣了个空碟子给她细细剥着。
“大位传承向来是宫中禁忌,人家都能避就避,你倒好,成日提在嘴上说。”
听他老夫子似的啰嗦,絮儿捂住了耳朵。
李辞笑着摇头。剥好一颗递去。絮儿顺手拣来放进口里,吃得津津有味。
李辞向来不为人做这些事。一来琐碎,二来费时。
与絮儿相处以来,似乎这些零碎的小事突然有了意义。
家常的夫妻相处,应该就是这样的。他没见过全凭幻想。想着想着,又给絮儿剥了一颗。
葡萄是新贡的极品,紫中带黑,分外香甜。刚才连皮吞下还不觉得怎样,吃到净肉方觉甜得心肝打颤。
絮儿攥着两个拳头比到胸前,摇头晃脑地乱嚷乱叫。
李辞别眼窥她,忽然想起问:“你听没听过哇哇鸟的事?”
絮儿嘬着指上的葡萄汁摇头。
李辞剥好最后一颗,笑着摸出帕子擦手,“嗯,这哇哇鸟呢长着鸟头人身,不会飞,倒会跑。跑起来飞快,旋风一样。这鸟原住在会稽山,是个灵秀的好地方,林木葱郁,流水潺潺,有好些灵性鸟兽作伴。”
絮儿忙接话,“那不就是个鸟人!”
“正是正是。”李辞背着双手在案前踱步,缓缓说道:“虽说是鸟人,碍于长着鸟头,却不怎么说人话,只喜欢哇哇地叫。”
说着转身冲絮儿,“比方说,睡得舒坦了,那鸟醒来便用手拍着鸟嘴打哈欠,出哇哇的声音。”
絮儿跟着他的描述,拍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是有点哇哇的声音。
见她像个开蒙孩童认真听着,李辞弯腰盯住她的眼,“倘若吃了可口的东西,那鸟就握起两拳比到心口,哇哇地叫。”
絮儿跟着比了比,眉心渐渐皱紧。两个拳头没比到胸前,径直捶向李辞。逮到哪里打哪里,追着他满院子乱跑。
“好啊,敢说我是鸟人,看我不打你!”
“息怒息怒,还没说完呢。”
絮儿停下脚步叉腰,喘着粗气,“说,不往好了说仔细你的皮。”
李辞站在两步开外,双手撑在膝盖。看着絮儿丹红的唇,想象她柔软的腮,随风嗅见她丝的茉莉香,一时只觉燥热。
他按着性子说:“后来那鸟从会稽山搬到燕地,遇着一只呜呜鸟。那只呜呜鸟也不会说话,只会呜呜地叫。哇哇鸟与呜呜鸟成了亲,第二年生下一只呜哇鸟,小鸟总是呜哇呜哇地叫,叫着叫着就成了个婴孩。”
李辞边说边靠过来,故事说完已立在絮儿跟前。
眼神定定的,星星点点流淌着情欲的光,要吃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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