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禀告声,崔漾蹙眉出去,“闹什么?”
安平王是司马庚现在的封号,不大好的意思就是快死了。
张青再拜一拜,苦笑,“安平王约莫是受了刺激,听卫兵说,看了一会儿舆图,吐血倒地,昏昏沉沉的,属下用药,也不大顶用了。”
崔漾推门进去,走至榻前,伸手探脉,眉间便落了寒霜,摆袖坐到榻边,手指搭住他的腕间。
真气运转七个小周天,已经尽够了。
崔漾收手,视线扫过床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折身在朝露殿里踱步了一圈,回了床榻边,看从昏迷陷入沉睡的人,眉头紧蹙,“睡着了,那我亲你了。”
床榻上躺着的人呼吸依旧是一般规律,若是装睡,那不可否认是好定力,毕竟这厮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做了皇帝,十余年后宫还空无一人,对旁人的触碰,显然是厌恶到了极点。
但方才分明有一丝急促的呼吸声。
崔漾坐在榻前看了一会儿,到困意上来,才又打了个哈切起身出了房门。
一刻钟过去,殿外只余夏秋之夜的蝉叫虫鸣,司马庚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放下床帐,手指在右腰下方的榻上,按顺序轻点四下,他不轻不重咳嗽一声,掩盖咔嚓的轻响。
床头的木案开了一条缝隙,缓缓往下,露出仅够一人穿行的方口。
肖明冲憋红了脸,眼睛里充满愤怒,欲开口说话,又时刻牢记陛下教授的呼吸之法,硬生生将满腔愤懑咽了回去,到两人在地道中快步行了两刻钟,快要与前面的影卫汇合,这才压不住忿忿之情,“大成绝不能交到这样一个色中恶魔手里!她竟敢那般对陛下——”
“勿要再提。”
司马庚咳嗽得剧烈,快步往前走,脚步些微凌乱。
“这色中淫魔,竟是头一日,便欲与陛下欢情——”
“别再说了!”
声音竟威严了许多,随后便压不住咳喘起来,肖明冲不敢再提。
前头影卫十二人迎过来行礼,“陛下。”
司马庚给了一身衣服,玉冠,一方玉印,低声吩咐了几句。
影一应声,留了四人听用,领着剩下的影卫悄无声息折转回去。
司马庚按下璧洞一处凹石,山墙移动,露出一条新的地道,进去后山墙合闭,与土墙融为一体,方才淡敛道,“方才朝露殿中,她已发现了端倪,只是怀疑我是装睡,试探我,并非当真非礼。”
若说真,只有坐在榻前支着脑袋看他那两刻是真,便如幼时,他佯装数蚂蚁,在心中默背偷听来的书,默写偷学的字,她蹲在一边,看他一看便是一清晨,一下午一般。
并没有什么色心,只是爱美,像看一幅画卷,巍峨高山,清涧瀑布,枝头梅花,池里睡荷,那些被她看过的王公贵子,恼羞成怒,多是恼火她搅动一池江水却不肯负责罢了。
肖明冲举着火把,更觉不可思议,呐呐道,“陛下您竟是替反贼开脱说话……”
司马庚蹙眉,“并非开脱,只是事实,休要再传谣议论。”
肖明冲又有另外的忧心,“她竟坐在榻前,看陛下看了足足一刻钟,莫不是……”
司马庚神情疏淡,“便是一截树桩,只要雕得好,她便能看上一整天,天性如此,不必理会,走罢。”
下地牢后他在脚踝缠上厚实的纱布,如此伤口裂开也不会留下血迹,便是以那猛虎的嗅觉,也追踪不到痕迹。
肖明冲连忙跟上,眼下逃命要紧,只要出地道,复起万不是问题。
崔漾回去也没睡,沐浴完后,便让人去谒者台取了近半年来司马庚批阅过的奏疏,分门别类,捡着军政要务一一翻看。
她一目十行,时间倒悉数花在了打开竹简、信封,奏章上,不一会儿便叫了宫女上前伺候。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跪坐着,一人翻文书,一人翻竹简奏报,神情梦幻,废帝无需宫女伺候,她们并不知皇帝是否都是这般看奏疏,但也见过旁人看书,没有这样的,几乎只是卷轴刚打开,便要收起换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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