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上中天,阴风拂云,时不时挡住皎洁月华,独留星斗顽强地透云撒下熹微星光。
泰丰村,泰平小学,操场。
萧平途抬头望天,默默等待。旁边莫墨背负一个足以将自己装进去的大箱子,灵动地双目警惕地扫视,阴风透骨,双腿微颤,靠近他萧大哥时心中有了依靠,才稍稍按捺恐惧。
近乎黑暗中,最能唤起对未知本能的恐惧,莫墨便是如此。论入道年岁,莫墨早在五六岁时开始习器墨巧夺天功,十岁时接过老莫用品与炼道各家打交道,称得上见多识广的老油条。即使这般,在阴风森寒的夜里,仍旧双腿软,好像萧大哥口中无穷无尽的阴魂已在暗中窥视……
阴云遮月,“小莫,你在旁帮我掠阵,待我铺路燃香招鬼门。”萧平途腿旁的右手停止掐算,喝道。
若非必要,萧平途也不想今时今夜来行这事,毕竟近日白天夜间来窥探的未在少数,尤其昨夜直闯教学楼,想来不达目的未必会罢休。昨夜如果是探路的喽啰,今夜如果再来那可就……
面对未知的变数,萧平途也只得硬着头皮来上,拖下去反而愈糟糕。从老许和张小子被司徒魌吸血掏心而死,过去了六天,再一夜便是头七回魂夜。萧平途怕就怕老许与张小子的回魂,引得在阿樟林与牛角山徘徊的阴魂大举来袭。
如果真的生,那便是场浩劫,一场将七村覆灭掉的浩劫。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今夜放手一搏。
萧平途悠然地点烟抽烟,狠狠地吐出圆圆的烟圈,神情瞬间由悠然转为肃穆,旁人不知他心中所承担的,旁人也不知他的举动所带来的影响……
泰山之责,一并而扛!
口中烟味弥漫未开,萧平途抄起墨绳大步走去。操场旁一条林荫小路,风带春意卷过大地,葱嫩绿叶爬满枝条,哪怕阴风瑟瑟,依旧茂盛挺拔依旧。
离早选好的两株柳树一米外,手腕抖出墨绳笔直投向树干,啪啪、如同鞭子抽打半空,墨绳灵蛇般缠上柳树,自成节扣牢牢将彼此拴住。
双手各持墨绳缓步后退,步伐状似寻常,实则在土上留下连窜又扭曲的图紋。两树间距两米,操场中枢位恰是两树间距的中点,萧平途停在略过中枢位的位置,单手挽住两根墨绳,右脚点地,躺在地面的一对水火杖高高挑起,躯体半转右手一捞,动作轻松写意。
左手撸起墨绳捻上墨绳的尽头,如穿花蝴蝶,右手腕部扭动随之配合,一左一右相互配合,各行其是,各司其职。墨绳转眼各节扣一根水火杖,左右手分持一根,手握杖中央,形如持笔,方一持定,转躯将中枢位作中心,双臂挥舞,共时书写。
莫墨好奇地打量,又抬头望望头顶遮月阴云,寒风阵阵,似乎下一瞬将月明再照大地。萧平途虽未抬头,但似也对天空有所感知、关注,双臂动作加,笔走龙蛇,快快快,急急急!
鼻腔中喷出两道烟柱,左臂先停右臂紧跟而停,同时转躯将水火杖投掷出去。水火杖笔直刺入土中,两条墨绳抻得笔直,平行悬浮在空中。
杖刺入土中丁点未曾晃动,那一瞬,阴云随风而过,月华撒回大地。萧平途抬目一挑,又迅收回,中指指尖刺入拇指,两滴血液各沾上指甲,朝左右一弹。
血滴弹上墨绳,紅芒转瞬荡满墨绳。
转手拿起三根引魂香,萧平途吞气吐烟,三道火星点燃引魂香,朝中枢位躬身三拜,才将香插入中枢位里。
三根香刚一插入,天上突兀地浮起阴云,将明月与星斗彻底遮盖住,黑暗一时笼罩大地。萧平途眉头挑起,深深地吐息。
双手繁复地打起指诀,这套指诀与阴相水葬术的格外类似,也正是这种他不懂得的相似,才能让他赶在今夜前掌握。
练习这指诀时,萧平途隐隐怀疑,难道真的冥冥中自有天意?
“今我行刑人,替掌判官笔,一招鬼门关,二开阴魂路。黄天在上,泰平道敕:鬼门关,开!”念时,脚下图紋闪起蒙蒙暗芒。
手作盘印,右脚跟触地连磕,敕言吼罢,萧平途陡地腾空而起,面朝东方而立。莫墨张大嘴巴,萧大哥脚踩却非空处,一扇门耸立在双足下,这门高三米宽五米,一张张凸起的面庞张嘴咆哮,一个又一个,层层叠叠,这一瞬在笑,下一瞬却已成怒,不知是时时在变,还是一直叠加推挤。
只听得萧平途悬空大喝,音如响雷,“今鬼门关开,尔等归来!”双手各指,一指南,一指东,动指如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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