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听见这个问题,笑了,笑容中不含一丝杂质,让忒休斯恍惚间又一次看见跨年那日,迈亚因为获得新生泪流满面的样子。
明明一个是笑,一个是哭,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同的。
“是阿黛尔,也是迈亚,从始至终我和她都是同一个人。我是在终点等待着你的幻影,忒休斯,我们很快就要在这世界的尽头重逢了。”
在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阿黛尔失去了灵魂一般,她的身体像是没人操控的木偶一般向后一仰,倒在了一旁迈亚的身上。
忒休斯知道,等光亮再次映入那双浅色的眼瞳时,她又会变成遵循着过去的记忆重演旅途的阿黛尔了,真正的阿黛尔从来都不在这具虚假世界的虚假躯壳中。
真正的她,忒休斯知道很多个关于她的名字。
刘雨璋,张与,阿黛尔,还有……
“迈亚。”
伴随着忒休斯轻声的呼唤,沉眠的黑少女于混沌的噩梦中脱身,缓缓睁开双眼。迈亚迷茫地抬头看向忒休斯,随后又环顾周围,刚从那漫长奇妙的梦境中醒来,她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迈亚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在出声音前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把靠在她身上的阿黛尔也吵醒了,女孩揉了揉眼睛,和迈亚心绪相连的她也被疑惑的情感所影响了。但阿黛尔还是先过来用小手轻轻拍着迈亚的后背,帮着她先顺过气来,无论何时阿黛尔永远都以迈亚的意志为先。
“我刚刚好像碰到了什么,被吸过去,然后,然后生了什么?”迈亚还没完全回过神来,“那个男人,白金色头的,他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他一直在和我说话,然后我看见了紫黑色的东西和一把剑。”
白金色头和红色的双眼,忒休斯认识的人中,只有瓦沙克的创造者约克符合这个描述。忒休斯面色不佳,她想起来刚刚阿黛尔说过的话。
在血堡的时候,再次接触世界本质的迈亚获得了上一个异世来客伊斯的记忆。而此时的迈亚灵魂缺失半数,记忆丧失严重,她的自我认知薄弱到已经不再能相信自己的过去了,她甚至快要不能相信迈亚这个名字了。
“那可不是刚刚,”忒休斯凑过去和迈亚靠在一起,说实话刚刚忒休斯可是把自己二十几年的记忆又经历了一遍,体感时间漫长的可怕,“据阿黛尔说的,我们的身体已经在这里昏迷了十天了。”
“我跟你说过吗?”阿黛尔没有这段记忆,她只记得自己守了两人十个日夜后,看见忒休斯醒了就放下心来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安稳靠在了迈亚身上。
“说完你就晕过去了,饿晕的?”忒休斯把这个问题打岔略了过去,显然此前与她交谈的阿黛尔是不该出现在这段旅程的人。
迈亚脑袋逐渐清醒了过来,但她心中还是在意着刚刚经历的伊斯的过去。
迈亚觉得这个人原本的名字很好听,姓也比自己的看起来特殊许多,和她这个用着大众姓氏的人天差地别,就连做过的事情都是现在的自己不敢去想的。
一个和她来自同一世界的人,伊斯不像自己已经与那没什么可留恋的过去彻底斩断了联系,他始终想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属于他的故乡。
为此,曾接触过世界核心的伊斯干出了一件大事。
陪在白金色头刀匠身边进行了漫长的研究之后,伊斯也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真的没机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了。
反复接触世界本质让伊斯的寿命加缩短,灵魂被影响到如风中残烛,他大概是没办法在有生之年回家了。就算能回去,以伊斯现在这配合研究后残破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的。
和他一起研究概念力量的刀匠,那个名叫约克的奇怪男人,他的寿命也正一步步朝着日暮时分走去。约克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了,好几次他和伊斯在一起的时候,都会突然平静地说出一些很恐怖的话,他正在绝望中一步步走向疯狂。
“伊斯,如果这个世界不能完成我们的愿望,你有想过干脆彻底改变这个世界吗?”
夕阳的橘红色光芒透过了那扇破旧的木窗,笼罩在约克的身上。约克的双目无神,明明就正对着伊斯,但是他的眼神空洞完全没落在伊斯的身上。这些年的研究不光是摧残了伊斯的身体,使用禁忌魔法的代价也让约克的灵魂受损严重。
约克朝伊斯伸出了手,就像是舞会上在邀请一位舞伴,他的语气逐渐染上了癫狂:“在新的世界里,我可以获得我期望的永不结束的生命,你也可以,之后或者把这个世界改成你所期望的那个样子,或者继续研究怎么回到你原本的世界。我们一起,再做最后一次尝试怎么样?”
伊斯将右手搭在了约克的手心上。
他们真的做到了改变整个世界。
人类的力量太过渺小,这次尝试让伊斯彻底被世界本质摧毁,约克也在不久之后选择在迎来暮年之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他们疯狂的尝试仍然给这世界留下了属于他们的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次两人试图窃取世界的概念力量,提前了世界核心的混乱进程,甚至直接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语言体系。
如果回不到原本的世界,那么就干脆更迭整个世界,让它按照自己的想法迎来新生。
统一的文字没有生改变,但是读音确实和中文一致了,说起来迈亚在这方面还得感谢这位穿越者前辈。
前辈……前辈?
迈亚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醒来后便一直颤抖的双手。
那些名为张与的模糊过去,在迈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在一点点消散,那些被心折磨到失眠的一个又一个夜晚也不再让她感到痛苦。
没有那种痛苦,迈亚甚至逐渐失去了曾经活过的实感。
那些记忆,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是真正属于过她的吗?
亦或是,一切都是编造的虚构的巨大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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