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说的比唱的好听,干得比大粪还臭。
在处理老头树问题上,大家意见一致,但在具体方法上卜元与高广发生了分歧。
县林业局“准伐证”下来的程。往年卖出去的树,没有几棵是下过辛苦植过树的村里人,群众都有意见,咱这样做,从价格到买主都是公开透明的,完全符合上边的要求。”
卜元说:“谁要谁去挑,挑了卖了,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多费那道手续呢?”
高广说:“如果挑剩下怎么办?”
卜元说:“俺犟不过你,就依你说的办吧!唉,太啰嗦了!”
会后,村委会全体成员都到村东树林里,实地查看,根据树株直径、高度,经过公议,明码标价,编号登记造册。第二天经过申请人当众抓阄,按号决定某树归谁所有,村委会限定时间,交款后由护林员何水清监督伐树,事情办得十分顺利。
谁也没有料到,已经卖出去的树,一夜之间被人偷伐去九棵。
护林员何水清在战场上负伤致残,大脑思维出了问题,但对党的忠诚没有丝毫松懈。他对那片林子非常了解,二百八十一棵树,哪棵高哪棵低,哪棵长什么样儿,他都了然于胸。每天清晨,他呼吸着树林里的新鲜空气,听着枝头鸟儿鸣啭的歌声,别提心中有多舒坦了。可今天他的心情却有点沉重,他抚摸着每一棵树干,呼唤着它们的名字,喃喃自语:“大块头,二胖子,歪脑袋,三叉子,双生子……你们好歹都成材了,应该去为人民服务了!可俺就是舍不得你们啊!”
突然,他发现靠古城根儿那一溜“排头兵”不见了,急忙跑过去清点了一下,地上散乱地扔着九棵树头,树干不见了,还有一棵完整的直挺挺躺在那儿。何水清震怒了,大声呼叫着:“谁干的?谁干的?!”他拍打着躺在地上的那棵大树问道:“大个子,你是班长,你是怎样带兵的?你的战友都牺牲了!你你,你怎么躺下了?凶手是谁?是谁啊?”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慢慢冷静下来:“唉,不能全怪你,你也不是躺下了吗!”他想找出凶手,便在这片狼藉的土地上寻找线索,终于在那个“班长”脚下,发现了几个凌乱的脚印和一滩肮脏的血迹,“弟兄们,等着,俺给你们伸冤报仇去!”他风风火火地找卜元去了。
卜元、高广、刘和等勘察过现场,根据地上留下的血迹,断定伐树者受了伤,至于树木被运到哪里,公路上车印儿太多,无法辨认。只好到派出所报了案,安排民兵们加强夜间巡逻,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好协助派出所破案。
究竟是谁干的呢?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辆没开灯的拖拉机停在村东树林边的公路上。两个黑影带着明晃晃的锯子钻进树林里。其中一个压低声儿说:“就这几棵。俺白天来扎过盘子,就看对这一排溜了,抓紧点,锯吧!”两个人蹲在树下,吃力地拉起大锯来。呼啸的风声夹着嘶啦嘶啦的锯声,在林间回荡,轰隆轰隆的树木倒地声一连响了九次,两个偷伐者把倒地的树冠扔到一边,把树干截断,一截一截抬起来,装到路边的车斗里。“二哥,走吧,俺累得一点劲儿都没了!”另一个问:“几棵了?”回答:“九棵了。”“来,凑个整数儿,再锯狗日的一棵!”
两个人又走进树林里,嘶啦嘶啦的伐木声又响起来了。
这时候公路上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人,嘴里哼着走了调的山西梆子:“哎呀!咣齐咣采咣!顾不得头戴乌纱帽,顾不得身穿蟒龙袍,老王爷在世待我好,岂可把忠心一旦抛!儿郎们!与爷……”
两个偷伐者听到公路上有人嚎叫,顿时慌了手脚,正要逃跑,轰隆一声,第十棵大树倒了下来,树干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个人的脚上,疼得倒在地上打滚儿。吓得另一个呼叫:“二哥,怎了?”
大路上走来的是醉驴儿,不知在哪儿喝得酩酊大醉,半夜三更在公路上撒酒疯儿,他似乎听到一声震地的响动,似乎听到“哎唷哎唷”的叫声,朦胧之中似乎看到一条黑影儿手持明晃晃的利刃,向倒在地上的人下手。他以为那是绿林好汉在拦路抢劫,行凶伤人哩,顿时吓得真魂出窍,大叫一声:“杀人了!”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倒在地上的是金二浪,被砸伤的脚钻心地疼,嘴里哼哼着骂道:“娘的,碰上醉驴儿了。骇浪,快扶俺一把!”
金骇浪俯下身来问:“二哥,伤哪儿了?”
“脚!俺的脚!哎唷!”
金骇浪伸手一摸金二浪的脚,湿乎乎的,凑近了一看,大吃一惊:“娘呀!出血了!这可怎办啊?”
金二浪咬着牙坐起来说:“快走!要是醉驴儿把人引来,咱俩就全完了!”
金骇浪害怕了:“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背着金二浪上了拖拉机,猛踩油门,呼隆隆开着拖拉机从公路上消失了。树林里大风仍在呼啸,只是缺少了伐木声,显得有点单调。
黎明前,几声狗吠,金骇浪把金二浪背回家,睡梦中的薄嘴皮儿,一见金二浪那血糊邋遢的脚板,呲牙咧嘴的样子,登时吓傻了,惊叫道:“娘呀,这是怎的了?”
金二浪马上用手捂住她的嘴巴骂道:“嚷啥哩!你这败家娘们儿,想让全村人都知道吗?”
一夜的劳累紧张,金骇浪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打着哈欠说:“二哥,有啥事明天再说吧,俺实在是熬不行了。”金二浪点点头,金骇浪步履蹒跚地走了。几声犬吠过后,宁静掩盖了一切。
金二浪躺在炕上整整三天了,他实在仍受不了那只伤脚钻心刺骨的疼痛,打发薄嘴皮儿出去买了一瓶去痛片,不住地扔进嘴里嚼着,那只脚肿得像个明油油的大葫芦,紫黑色的伤口往外渗着淡红的脏水,金骇浪看着那只脚肿成那样,有点担心害怕,就说:“二哥,不能就这么硬挺着了,弄不好会成残废的!”
薄嘴皮儿也着急地说:“赶紧去医院吧,不能再耽误了!”
金二浪摇着头说:“不行,张扬出去,不等于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薄嘴皮儿急的在地上团团转,嘴里不住地唠叨:“早知这样,俺就该拦着你们,不去干那种事儿。这可怎办?怎办!”
金骇浪试探着问:“二哥,俺去把谷莠叫来行吗?”
金二浪说:“他一个跑江湖卖假药的,懂得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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