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条街,颜色灰黑沉闷的外墙砖在眼前一闪,他看到了那家银行,这是他第二次来——第一次,是二十六岁的时候为它剪彩。转眼,竟然十年。这家银行于他,从来都只是文件上的一个存在,他对它的义务,只是签字——签下那些他们要他签的字。同签字交换的,是他和他的妻子儿女丰厚优裕的生活。他的妻可以出入本城高级消费场所,他的子他的女可以上最好的学校,一年当中,他们一家可以悠然自得地去到世界任何地方旅行——虽然,现如今,这个世界并不适合旅行。此刻,他站在这里,看着银行门口一条长长的队伍,这些人等着提现。
这种情形在预料之中,并不让他惊讶。自大萧条开始,这样的情景几乎每月都要上演几回。长长的,人的队伍,通常是从前一天甚至前几天晚上就开始排,在零下数度甚至数十度的气温里,裹紧所有保暖的衣物,一个挨着一个。据说,曾经还有因之冻毙的。可是,这样的代价之下,排到头说不定还是一场空。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十六岁的那个愤怒少年,恨不得砸碎旧世界重建一个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新世界,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不好,凭一己之力,不可能有什么改变。认清这一点可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可是,隔着一个街口,远远地望着那队伍的时候,他还是发现,他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心里知道它存在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亲眼看到并且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与之有关——啊,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者说,他胸膛里那个名叫“良心”的东西,多年来一点声响也无,他以为他已经成功地把它掐死,谁知道它还一息尚存,对景就不让他好过。他慢慢地朝那边走过去,明知道这样走去不妥,可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多么奇妙,在他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段合唱——欢乐颂。那声音从他心底升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嘹亮,一直升一直升,他的眼前仿佛出现幻景——整个苍穹之下,大地之上,澎湃激荡的,都是那华美音符。
那个表情,来自一个东方少女的面孔,十分十分稚嫩。他朝她走过去,蹲下身,大衣下摆拖到了台阶上污糟的雪水里。“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问她。
“lynn”她说,有一点被惊动的表情,眼角眉梢的困倦和这困倦背后的困苦悄悄地泛了上来。可是因为着实年轻,又有初升的太阳借她一把力,那困倦也好困苦也罢,都盖不住她眉宇间的夺目光华。
“lynn”他在舌尖齿畔重复了一遍这个发音,那音节象是从某种乐器上传来,简洁干净却带着余韵。
他们就这样认识。那个早上,他们在刺骨的冷里,席地而坐,坐累了又站起来,跺脚,往手心呵气,嘴边带着大团大团白雾,他一遍又一遍向人解释他不是插队的,到得后来,前前后后的人们加入谈话,开始聊——“离开门还有两个小时呢,”大家说,“这天可真太冷了。”街的另一边有热狗和咖啡卖了,他跑去买,再折返时,有一分钟,失了她的身影。后来才发现,是旁边的有位大叔把自己的外套加在她纤细的身体上了,那外套太大,大得几乎将她掩没不见。他忽然知道,这个小小的少女,在这个世界,也许就是一错身,一转头的光景,就会不见。
她啜着他递过来的热咖啡,眼睛微微眯起,笑,“真舒服啊!”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和他的家族不同,她的家族里几乎都是女子,这些女子们,大多象她一样,只要有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幸福,就要专注享受。她们就象是她的本名——那是一种花,ipatiensbalsaaln,在最贫瘠的土壤也可以开得如火如荼。
那家银行最终没有倒闭。不,这不是小凤仙的功劳。就象他后来告诉她的一样,那是上帝的意旨。
“女子们在很年轻的时候,总是幻想有人为她抛妻弃子,有人为她攻城略地,有人为她令江山变色,更过分一点的,甚至血流成河。”小凤仙记得张雪亭很早的时候就说过这样的话,“这种要命的虚荣心是可怕的,并且,就算男人们做了什么,那也是为了他们自己。永远不要将自己想象成绝情迷情深情无情女主角。高估自己的魅力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上海滩上最时髦的老太太说这话的当口,烫着卷发,穿着旗袍和高跟鞋,至老都宛若一枝花。所以,小凤仙在后来知道他的身份以及他所做的事情以后,并没有受宠若惊,并没有飘飘欲仙。她知道,那是老天的安排,也是他为了他自己。
是的,他为了他自己。家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最大程度保全甚至是博取利益的时候,也就与政府站在了某种程度的对立面上。政府在这个时刻已经不堪重负,资方要么在大萧条中受到重创,要么一个个滑得跟泥鳅也似,所谓的社会责任,根本没有办法令其有一丝动摇。但是政府不能,虽然位子上的那个人自己也恨不能想办法收了装满钞票的包袱一溜了之,可到底不能。只能焦头烂额地想办法。在同他的家族谈判未果以后,有人同他接触,他想了又想,决定赌这一把。他的手里没有筹码,但是,和所有家族一样,只要有利益就有纷争,有权力就有博弈,他找准了人,联手博这一把。成,可以摆脱傀儡身份,同时,也告别三十多年来的逍遥生活;败,将放弃现有的一切,一无所有,或许,连带妻子儿女,永不翻身。穷困,是一件完全没有诗意的事情,尤其是从富裕跌落的穷困。可是,他还是决定参与豪赌。
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利益,更大的利益,谁能不爱?但,真真正正,那不是主要原因。这利益的诱惑没有大到那个程度。他只是厌倦了前面三十多年的生活,不愿意再被控制,被优渥的生活控制的滋味,在赤贫的人看来,宛若天堂。但真正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会发现,也不过如此。当一个人活着不愁衣食以后,一定会想要更多的东西。他从少年时就不关心家族的生意,一心一意追逐自己的音乐梦想,现如今,家族把追逐梦想的所有条件都摆在了他的手边,他却发现,他要的,并不是音乐那个世界,他要的,只是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事实上,这些年下来,他亦知道,在音乐方面,他固然有不俗的天赋,但有同等天赋的人在这世间,不知凡几。莫扎特从来都只有一个。他不是唯一。或许在这个时代,在金钱和家族地位的助力下,他可以令自己的名字遍布报章,响彻每一个剧院,挂在所谓上流社会的嘴边。但是,百年之后,不会有人记得。这个时代有很多这样的名字,存在的时候标志着某种生活方式,为当事人带来巨大的精神快感。然,时间会把一切变得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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