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入尚书府的时候,带了玉珠和海棠,海棠就是玲珑她娘。
海棠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叔夫家犯了错被抄家,株连九族,海棠家也受到了牵连,从此家道中落,全族男的流放,女的为娼,不满七岁的孩童全被卖身为奴。
而海棠正好因为不满七岁,机缘巧合之下,年幼的我遇到了她,我看她小小年纪就识文断字,聪明伶俐,于是我就央求着父亲将她买了下来,带在身边,陪我一起学习琴棋书画。
海棠聪明,学起东西来总是比我快,那时候夫子总夸赞她,那时候我还年少,因比还疏远了她好些天。
她为了不让我难过,故意落下课业,惹来了先生的责备。从那以后,我们两人就如同姐妹一般,再也没有因为此事而闹别扭,她还耐心的教导我,就和姐姐那般,照顾我让着我。
父亲母亲看到她这般的懂事,也没有将她当成婢女看待,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想着她,可她向来都是主仆分明,从未逾矩半步,就这样,我们一起长大。
我与沈文廷成亲后,海棠也和玉珠一样,陪嫁了过来,那时候沈文廷只是个小小的文官,虽然职位不高,但是我们在府里过的很自在。
海棠还因此结识了玲珑她爹,玲珑她爹是我铺子里的管事,经常来跟我汇报铺子里的事情,海棠会从旁协助,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络了起来,渐生情愫。
他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靠着自己的努力读书习字算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管事。
我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很赞成两人的来往,玲珑他爹是个沉稳有担当的男人,性格脾气也好。所以在我的撮合下,两人喜结良缘,成了亲。
成亲以后,两人相敬如宾夫妻恩爱,玉珠她们还说海棠眼光真不错,嫁了那么好的男人,因着玲珑他爹是个孤儿,平日里都是在铺子里忙活着,家里没有婆母和亲人,于是海棠还是在我的身边伺候着,我刚生下惊鸿的时候,还是她和嬷嬷们尽心尽力的服侍和照顾。
原本海棠的日子就这样平淡幸福的过着,沈文廷也升到了尚书的位置上。
可是突然某天,我收到消息,说玲珑他爹中饱私囊贪污了铺子里的银子,而且人已经跑了,沈文廷他们报了关去抓也没抓到。
你娘不相信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成日以泪洗面,求我帮她找她丈夫,可是玲珑她爹就跟人间蒸了一样,谁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有天你娘晕了过去,我们忙找来大夫替她看诊,被告知已有身孕。
我劝她为了孩子也要想开一点,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一切都要等找到人才能下定论,听了我们的话,海棠她振作起来,期间都没有放弃找玲珑他爹。
等她生下玲珑后,依然没有她丈夫的消息,为了生活,她渐渐的放弃了寻找,回到了我的身边,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顾我,没过二年,我怀了念然。
就在我生下念然的前两天,海棠失手打碎了老夫人最爱的白玉观音,那白玉观音价值不菲,因而受到责备。
不过是区区的白玉观音而已,跟海棠比起来又算的上什么,于是我找到了老夫人,答应赔她一个更好的。
可老夫人说她那是独一无二的,是世上仅有的一个,在我的极力补偿下,老夫人才没有追究。
过了两天,我生下了念然,生下念然的时候,后院上空飞满了乌鸦,乌云密布,似随时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相国寺路过的空尘大师进府后,只看了念然一眼,就让沈文廷和老夫人赶快将孩子送走,否则的话府里不但有血光之灾,不得安宁,他以后的官途也会不顺,最少也要等到十八岁以后才能接回府来。
沈文廷一听说这个,就害怕了,跪地求我将念然送走,可毕竟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舍得将她送走。
可沈文廷和老夫人极力的劝说,又拿惊鸿来说事,说要是不将人送走,府里上下都不得安宁,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府里出事才愿意吗?
被逼无奈,我只能同意,而且那方丈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在念然十八岁之前,府里的任何人都不能去看她,她只有在经历磨难修行后,才能步入正轨回归正常的生活。
海棠听说了此事后,主动求到了我的跟前,说她犯了错,愿意陪着念然小姐一起走,去照顾她。
于是,念然被送到离京城有些距离的乡下,海棠年幼的女儿,也就是玲珑。一起跟着离开了。
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我与海棠的最后一面。”陈淑华说完这些,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她常常听她娘说起他爹的样子,满脸的幸福又夹杂着哀伤,她当时年幼不懂,总是疑惑,为什么她娘会流露出这样的情感,她爹去哪了?
村里人不知道他们是尚书府的,经常有人欺负骂她和小姐,是没有爹的野孩子。
自玲珑和小姐懂事以来,她们就已经在村子里了。每当玲珑问起她爹在哪时,娘总是笑着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我娘从来没有与我们说过这些,不管多苦多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没有说过我爹的不好,她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从小到大,她都是严格要求我和小姐,诗书礼仪一样都没有落下,她和我说,小姐不属于这个地方,迟早有一天她会回到属于她的家里,所以她一天也不曾懈怠。
我和小姐在乡下吃不饱穿不暖,为了不让我们饿着,她去替人洗衣服,去砍柴火卖,受尽别人的冷眼与鄙夷,换来一点儿的银子,从来没舍得花在自己身上半分,连口热粥也不舍得吃。
她常年劳作,最后积劳成疾,终于支撑不住,重病去世了,临走时,她嘴里念叨着让我好好照顾小姐……”
玲珑说到这,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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