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程上校吩咐,郑宾毫不犹豫地一振缰绳,催动马车往南冲去。
韩玉等人紧跟在车后,石家的护卫却陷入混乱。
程宗扬在前面拼了命的装大逼,没办法示警。独孤谓还没搞清楚情况,本来想亮出腰牌,问问那七人都是来干嘛的?他倒不是想跑,而是看出那七人身手不凡,通常高手总会知道得多一点儿吧?
听到车马声,他也顾不上询问了,撂下一句,“尔等不得行凶!”然后招呼众人,“快走!”说着匆忙拨转马头,追上马车。
毕竟差事要紧。自己背了无数黑锅,才混到法曹参军这一步,容易吗?工作丢了怎么办?
石家的护卫分成两块,四人跟上马车,另外八名护卫互相招呼着,朝那七人迎过去。其他几处全是硬茬,就这边看着人少。眼下风头不对,程侯就算是灵尊转世,能挡得住这么多人吗?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毕竟小命要紧。为了差事把命丢了,划不着啊。
马车驶过时,程宗扬一把攀住车厢,顺势荡起,落在车顶,然后举着亮度调到最大,堪比探照灯的手电筒,狠狠朝一名秃驴脸上照去。
“眼!我的眼!”那僧人双手掩面,出一声惨叫,扑地翻滚。
这下众僧躲得更快了,各种身法不要命的施展出来,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守在房顶的江湖人看到佛爷们都躲这么快,也急忙伏下身子,免得被那道佛光扫中,平白送了性命。偶尔有几支箭矢射来,也歪歪斜斜,毫无准头。
程宗扬挥舞着光柱虚张声势,郑宾催动驭马,车轮带着火星,从慌乱的僧众间冲过。
畅通无阻地冲出包围圈,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齐齐变了脸色。
前方的坊门紧紧关着!金吾不禁的上元之夜,坊门居然被关上了!
门内立着几名黑衣的巡行僧,虽然自己刚才嗓门儿够大,但声音的传播跟距离成反比,转世灵尊的忽悠有没有效果,只有天知道。
石家一名护卫追上来叫道:“程侯爷!往哪边去!”韩玉侧过身,一刀将他斩下马来。
另外三名护卫大惊失色。
韩玉俯身一挑,从尸体手中挑出一只铜哨,高声道:“在宫门外,只有他离开过!”当时惊变突生,程宗扬当着众人的面定下路线,为了避免拦截,他没有走直线赶回宣平坊,而是驶出丹凤门之后,转到来兴坊、大宁坊,然后直奔永嘉坊,再向南回宣平坊。
两条路线路程相差不远,唯独多绕了一个永嘉坊——皇图天策府的所在地。
程宗扬并没有热血上头,不顾一切地赶回去拼命。自己在长安城根基全无,唯一能倚仗的只有李卫公。却没想到十方丛林就像料准了一样,先一步在大宁坊布下埋伏,让自己一头闯入包围圈。
程宗扬匆忙中来不及多想,还是韩玉心细如,察觉出端倪,抢先干掉这个隐患。
石这帮护卫有不少都是在唐国招募的,来历不一,很难说这名护卫是被人收买,还是事先就已经渗透进石府,暗中充当内奸。但随着第二道死气被生死根吸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三名护卫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忽然从疾驰的马背上跃下,转身往后跑去。
另一名星月湖老兵戚雄从腰甲中摸出一枚铁蒺藜,挥手一掷,正击中那人脑后。“噗”的一声,鲜血混着脑浆飞溅出来,那人重重扑倒在地。
另外两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阵,马略减了一分,其中一个高声道:“程侯爷!我叫曲武,他叫范斌!我等在鹰愁峪就见过程侯!”“原来还是故人!”程宗扬回头说道:“我信得过你们!这回连累你们了,不用再跟着,想办法逃生吧。”曲武大喜过望,一边打马加追上,一边爽快地说道:“我们兄北干的就是搏命的营生!岂能弃主而逃?”程宗扬肃容道:“失敬了!相与为邻,今日才结识了两位好汉!”旁边的范斌叫道:“我在鹰愁峪便知侯爷英雄了得!能为侯爷效死,是我们兄北的福气!”程宗扬大笑道:“跟我来!咱们兄北今日就跟这帮狗贼大杀一场!”坊门紧闭,单靠马车闯不出去,程宗扬跃下马车,当先往旁边的街巷掠去。郑宾扯动缰绳,紧跟着驶入巷内。
众人都是他乡之客,对大宁坊不熟,但长安各坊布局大同小异,都是通过大大小小的十字街分割区域,只要能甩开后面的追兵,丈高的坊墙还难不住他们。
但甩开追兵并不容易,那帮僧人回过神来,在净岸的催促下纷纷追赶,看到他们转入巷中,立刻高声呼喝着,让后面的人分头拦截。
坊里街巷横平竖直,交织成棋盘状,后面的银枪效节分成十人的队伍,彼此呼应着截住巷口。
一阵惨叫声远远传来,独孤谓俊脸一阵扭曲,终于意识到双方是来真的!石家那八名护卫一个都没逃出去,眨眼工夫就死得干干净净。
这怎么可能!独孤谓很想冲上去质问那帮随驾五都,他们知不知道程侯是什么身份?汉国辅政大臣!裂土封疆的王侯!宋国外戚!身兼汉宋两国正使!从皇宫出来,被唐国官方的军士给劫杀了?他们是想死全家呢,还是想死全家呢?
还有魏博牙兵!入京朝觐,居然私携甲盾?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独孤谓冷汗直流,这是都不打算活啊!可我招谁惹谁了啊!
一名江湖人跃上屋脊,张弓朝那位锦衣金冠的程侯射来。独孤谓心一横,拔出腰刀,将箭矢斩飞,叫道:“程侯!这边!”他已经有了觉悟。程侯要是死,自己肯定活不了,不是死于追袭,就是被人灭口。程侯即便能活,自己八成也活不了,但起码还有给自己报仇的可能——就算不报仇,自己墓碑上刻个“故京兆府法曹参军”,也比被当成叛逆强啊,总不能死了还背黑锅吧?
…樶…薪…發…吥………程宗扬回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比绣花枕头还漂亮的独孤郎竟然还跟着自己?眼下熟悉路径的只有他了,程宗扬果断道:“跟上!”独孤谓闪身掠入一条小巷,眼看马车无法进入,郑宾拔刀斩断缰绳,马车滑行丈许,重重撞在墙上,将巷口堵住。他飞身跃上一匹无鞍的驭马,紧追过去。
张恽手脚并用,从车底钻出来,紧跑几步,抱住另一匹马——能从汉宫的连番血战中活下来,看来这死太监不止是靠侥幸,在逃命的功夫上还是颇有几把刷子的。
两名追在最前面的黑衣僧人跃上马车,忽然脚底一痛,被锐器刺穿。接着一条人影从车中跃起,两支蛾眉刺同时射出。一名僧人负痛之下躲闪不及,蛾眉刺正中额头,在他额心溅出一朵凄艳的血花。
另一名僧人闪身避开,忍痛挥出戒刀,劈向惊理腰间。
惊理翻腕又取出两支蛾眉刺,“叮叮”格开两记追砍,趁那僧人脚底受伤,步履蹒跚,脱身跃上墙头,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追上来的众僧挥起禅杖、棍棒一通招呼,将马车砸得粉碎,然后一涌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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