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设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已经晚上九点了,整个革委会大院,除了保卫科的人,就剩下他还有韩艺在。
那几个出去调查情况的办事员还没有回来,新建设倒不担心他们出事,革委会在外面横着走,谁让招惹革委会。
他担心的是,难道林溪跟林主任真的是亲戚,这些人去调查是查到了些什么吗?
新建设在这心焦的来回踱步,钢厂家属区里,林月这一天也过得浑浑噩噩,老师在课上讲的啥内容她也不知道,心里只惦记着姐姐。
中午吃了饭,林月正趴在课桌上休息,有回家吃饭的同学进到教室就大声喊,“林月,你姐今天被带出来了。”
“啥?”
林月听到猛地站起来,跑到那同学面前,“你见到我姐了?”
男生见林月扑过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林月焦急地模样,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小男生心里突然有些心软。
其实林月也不是很讨厌,就是不怎么跟人说话,每天中午顿顿吃肉,学习还好,他们一回答不上的问题,老师喊林月,林月都能答上来,老师就夸林月一个从乡镇中学转过来的学生,比他们班里这些城里学生都学习好。
这让班里很多同学不服气,连带着大家都不愿意跟林月说话,偏生林月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别人不跟她说话,她乐得轻松自在,也不跟同学们接触,每天除了上课,下课时间不是上厕所就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
所以林月给大家的印象是,死读书的书呆子,条件还好,人还高傲,班里的学生几乎都不喜欢林月。
这男生也是回去听自家奶奶说了上午发生的事,一听被拉出来的人叫林溪还在钢厂门口卖手抓饼,大家伙立刻知道这是林月的姐姐,因为林月姐姐每天放学在学校门口接林月,还经常给林月买好吃的,汽水冰棍鸡腿包什么的,大家伙是又羡慕又嫉妒还馋。
“王刚,我姐咋回事,能不能告诉我?我、我……呜呜呜!”
林月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在地上,王刚哪还有心思欺负林月,故意不告诉她。
王刚立刻把上午他奶看到的一切,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林月听到自己的姐姐头发也被剃了,最后还晕了过去,然后又被一盆水泼醒,眼泪越来越多。
当听到王刚说自己的姐姐心脏病突发,林月再也忍不住了,冲出去就要去找自己姐姐,王刚吓了一跳,他还没说完呢,也撵着冲了出去。
“林月,林月我还没说完呢,你姐没事,有个大爷带了药,给你姐吃了药就好了,然后你姐就被革委会的人带回去了。”
“林月你别去找革委会,你去了也会被抓起来了。”
王刚跑得快,一下子窜到林月面前,拦住林月的去路,林月急了,使劲推王刚。
“你让开,我要去救我姐姐,我姐姐是为了我,如果不是我拖累她,她就不会去卖手抓饼,也不会被抓,更不会被带出来走大街,呜呜呜都怪我,是我拖累了我姐姐。”
王刚有些愕然,“你家里不是条件挺好的吗?你姐姐是tj倒把分子,所以你每天才过这么好的日子。”
“你胡说八道。”
林月凶狠的瞪着王刚,说她可以,但不许这么说她姐姐,“你知道什么,你这个城里的孩子,每天生活在父母温暖的怀抱里。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死了,我爸爸很快娶了新媳妇,把我和我姐丢在乡下,我们住着柴房,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从早干到晚……”
林月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和姐姐的生活,说着姐姐的不容易,王刚听着听着眼眶都红了,没想到林月和她姐姐过得这么苦。
“可我明明看到你和你姐姐经常放学在学校门口买汽水喝,还买鸡腿面包吃。”
“那是因为我姐姐跟陆大哥借了好几百块钱,我和我姐姐从小饿怕了,身体也不好,我姐说我们要吃好一点,这样就算以后死了也没有遗憾。
我们花的钱都是借来的,我姐辛辛苦苦卖手抓饼,就为了我能生活的好一点,陆大哥也是好人,跟我姐说还钱的事情不着急,我们姐妹俩其实才吃了不到两个月的饱饭,我以前从来没吃过大米饭,也没喝过汽水。
要是我不这样花钱,我姐就不会被抓进去了,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林月越哭越大声,被路过的老师看见,看到是林月,杨老师班上的尖子生,老师把林月喊去办公室了。
王刚在楼道里站了好一会儿,听到打上课铃后,这才赶忙跑回班级,他第一次知道,人饿极了除了可以吃树皮吃草根,还能吃土,一种白色的土,吃了肚子就不饿了,老师说过这叫观音土,吃多了会死人。
他本来还嫉妒林月一个农村来的乡下人,过得比他们城里人都好,现在才知道,林月和他姐姐以前过得多不容易,现在吃这么好,是因为她们什么都没吃过,她们饿肚子饿怕了,不怕死就怕没吃饱。
下课后大家围着王刚,问起上节课间发生的事情,这时候班主任带着林月回来,众人看着林月收拾了书包,红着眼眶出去了。
王刚又急又后悔,他就不该告诉林月她姐姐被拉上大街的事,头一次小男孩觉得自己太坏了,做了缺德事,然后在同学们问起他林月同学发生了啥事的时候,王刚把林月跟她姐姐以前过得日子告诉了全班同学。
不少同学沉默了,他们都以为林月家里条件特别好,毕竟她穿的挺好吃的也挺好,谁知道全是她姐姐借来的钱,就为了让她过上好生活,为了让她吃饱饭。
现在林月姐姐出事了,被抓了,还被拉到大街上,不少同学都觉得林月太可怜了。
“以后我不欺负林月了。”
不知道是哪个同学这样说了一句,大家全都默契的对视一眼。
林月是被杨老师送回家的,杨老师安慰了林月一番,让她好好休息,明天再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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