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道宜完全没想到此事还能扯到自己身上,只好直眉楞眼地盯着他气得浑身哆嗦的亲爹。
许惜想起儿子十年来毫无动静的肚子,气得忍不住绕着书桌转了两圈。又转了两圈,还是气不过,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老子还没嫌你跟他十年,连半个孙子都没给老子生出来,你反倒先嫌弃长安来了?”
“你要有本事,怎么不晓得努把力生个孙子出来?”
被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地骂了好半晌,反应过来的许道宜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眼见许惜越说越气,尊奉百善孝为先的许道宜,只好斗着胆子,支支吾吾地打断了他爹:“那个,爹……”
“我,我是……上面的那个。”
许惜闻言,大惊失色:“什么?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竟然还是上头的那个?!”
许道宜:“……”
“这可真是我亲爹啊。”许道宜心酸地抹了把脸。
当晚,苟延残喘,互相搀扶着站在校场外围喘气的将领们,有幸亲眼目睹了大元帅提军棍棒打不肖子。
“天可怜见的小元帅,又要挨二十军棍了。”在一片落井下石的唏嘘声中,肤色黝黑的年轻小将,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年纪稍长的将士:“哎秦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小元帅因为什么又惹怒了元帅。”颧骨高耸的将领不着痕迹地将微微颤抖的左手手背,往背后缩了缩,与往常一般无二地笑道。
小将完全没发现身旁的秦大哥有哪里不对,主动凑过来神神秘秘道:“我听说小元帅挨打跟咱们一样,是因为一封信。你说元帅……”
小将絮絮叨叨的声音响了起来,火光照不到的昏暗处,一串鲜红的血液,缓缓淌下了手背。
相比簌都的鸡飞狗跳,收到薛云深言简意赅的口水信的皇宫,则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
敬宗皇帝拿到那封仅仅写了几个行的信,只来得及瞄上两眼,便急匆匆地赶去皇后宫里了。
“……长安有喜,不日返京。”皇后,即薛云深他娘,逐字逐句地将信读了遍,登时又惊又喜道:“长安那孩子有孕了?”
“天佑大周,真是天佑大周,”皇后翻来覆去地翻看着信,“我皇室后继有人了。”
敬宗皇帝竭力压住上翘的嘴角,佯装不在意地冷冷哼了声:“那臭小子,要不是想让我吩咐礼部提前准备大婚,他会知道写信来?”
过了片刻,敬宗皇帝到底没忍住,又狠狠骂了句:“臭小子!”
只不过这回,与薛云深如出一辙的眼睛里,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既然钦定的墨王妃有喜,那么婚约的事情自然也到了昭告天下的时候。
许慎被召进宫时,虽然心中隐约猜到此行和小儿子的婚事有关,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样。
——小儿子长安有喜了。
接了赐婚的圣旨,叩谢了皇恩,许慎回到了府里。
在牡丹皇城因为三皇子墨王殿下与许长安的婚事而喧嚣欢闹之时,大司马府却罕见地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许道宁的长子,许长安的大胖侄子,安安静静地窝在娘亲怀里,黑濯石般的眼睛瞅了瞅沉默不语的祖父,又瞅了瞅拿帕子拭泪的祖母,最后拇指也不啃了,只哇地一嗓子,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哇啊哇啊——”
于是,哄孩子的拨浪鼓声,轻微的拍打声,幼儿的哭声搅成了一片。
“元祁乖啊,不哭了不哭了。”柳绵心疼不已地从儿媳手中接过孙子,又哄又逗地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
一旁的许慎见妻子动作僵住,连忙问道:“他说的什么?可是要什么玩具?”
柳绵心情复杂望了眼丈夫,没说话,默默将手里的长孙递了过去。
片刻后,听清嚎啕大哭的长孙嘴里嚷着什么的许慎,脸色五彩纷呈般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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