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下,小区里柳树的枝桠滴答往下落着水。两人走过时,几个小少年在花坛背y里找到一大堆白生生的雪,惊喜的尖叫此起彼伏。司寂怜惜地看着他们,说真是没见识,我小时候的雪可比现在大多了。
他脸上红,比小学第一次考双百分拿着考卷进家门那刻还雀跃。提着一大堆东西上到六楼,防盗门虚掩着,饭菜香扑了满脸。没手,司寂直接用脚把门顶开,然后用下巴示意左言先上。
左言从上楼时就开始调整表情,司寂想笑他,可又怕他真的紧张起来。端庄又英俊的左园长在门外迎宾毯上再次把干净的皮鞋蹭了蹭,随即进到门内,而后转头问司寂:“要换鞋吗?”
眼前的地板砖比上次来还要干净得多,亮得能照见脸上的痘痘。司寂看得怵:“天,你这是贵宾级待遇啊……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换了……”左言笑,正要敲门,司寂却先他一步喊起来:“爸,妈,我们来啦!”
厨房里老司夫fu闻声而出,连声说着快进来。司妈妈一身包括围裙都是新买的,老司头也特别打理过,精准地遮住了头皮上毛稀少的部位。司寂拉着左言,说我爸就不用介绍了,这个漂亮阿姨就是我妈!
左言同两位长辈握手,将手中的礼物放在茶几边。司妈妈炙热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左言大方地任她打量,司寂则挽着她的胳膊,特别自豪:“怎么样,是不是比照片上还帅?”老司看不过眼,招呼左言喝茶吃瓜子;茶几上摆满了小零食,比过年还丰盛。餐桌上菜也已经码了大半,都用盖碗遮着保温。司妈妈拉着司寂进厨房,用比说相声还快的语跟他报了遍菜名,然后问:“没问题吧,都是小左爱吃的吧?”
司寂看她脸上的汗,说妈,你妆花了。她脸色立刻变了,jiao代一句看着火就往卧室里奔去。司寂从厨房露个头,说老左,你来下。左言会意,进来后看着灶台上还有一个牛肚没炒,卷起袖子便干起活来。
司妈妈回来时果然补了妆,看左言正帮忙拿碗筷,司寂却抄手站着,简直怒不可遏。她让小左出去歇歇,出去陪老司说说话,暗地里把手伸到司寂背后狠狠揪了一把头毛。司寂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嚷嚷说您心里其实高兴着美着呢吧,太口是心非了!司妈妈轻轻带上门,教育他,说你不懂事就会显得我们待客不周,懂不懂?司寂安抚她:“您别紧张啊,还记得您跟我讲过的择婿标准吧,他哪条都特别符合,真的。”
“看出来了,”司妈妈突然笑了,“炒的菜挺像模像样的。还有,谁说我紧张了,你爸早上刷牙把我洗面nai当牙膏挤了你知道吗?”司寂两手拿着菜和碗,笑得手抖,出去后他特地凑到老司边上闻闻,说爸,你今天嘴巴好香啊。老司正拿着左言买给他的战国竹简影印本传道授业,听到这话愣了一瞬,赶紧灌了一大口铁观音。
吃饭时,老司先跟左言干了小半杯红酒,大家才正式开动。老司看起来很高兴,笑得皱纹都多了几根;司妈妈则忙着用公筷劝吃劝喝。实心实意的热情很能感染人,左言喝了不少,原本还有些局促的表情也彻底放开,笑得开心。吃到一半,司寂按捺不住,边吃边在桌子底下用狗爪挠他大腿,左言不为所动,只是话锋一转;他原本还在和老司谈幼儿教育,现下却说:“伯父,司寂小时侯什么样,是不是特别皮?”
“调皮!”老司喝得也多,有些上脸,“在他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爱打滚,他妈天天晚上睡不好觉,人家怀孕变胖,她倒是瘦了好几圈。”
司寂凑到左言耳边说:“来了来了,革命家史。”
“小司在家里几个孩子里是老小,长得又像小丫头,去他爷爷家玩的时候就老是被欺负。后来,他读幼儿园大班那年,有天被他哥偷偷带到江边去,我们打了一圈麻将现他们跑丢了,都快急死了。”
“小丫头。”左言捏捏司寂的手,悄声说。司寂兀自磨牙。
“结果他人没事,他哥倒是哭着跟他后头回来了,”老司放声大笑,“江边上俩孩子打架,小司抓了把沙子往他哥眼睛里塞,还把他鞋子扔到了江里。”
“解气是解气,”司寂冲司妈妈挤挤眼,“就是后来我妈花了小半个月工资给我哥买了双新鞋和一个旺旺大礼包。我哭着喊着要吃,被我爸揍了。”
左言起身替老司倒酒,说:“揍得好。”
老司颇有同感地拍拍左言的肩:“我揍他还因为他老是偷着去江边,一看不住就跑没影了,太危险了。做父母的真不图他多有出息,最主要还是要健康,快乐。这两样看起来简单,其实是最难办到的。”
司妈妈斜瞥他一眼,说了句又要开始上课,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反驳。司寂知道重点来了,拉住左言的手,正襟危坐想要继续听课,可老司却只是点到为止,不再多说。等吃好喝好,两个小辈帮忙整理残局,老司又提着酒,说要找左言去阳台上坐坐。司寂则去洗了个澡,看样子今天是要在家住了。
洗好出来时,他好奇地往阳台上瞟,依稀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和碰杯声。司妈妈看见他时不自然地转过了眼,匆匆把睡衣塞给他就去看电视了。穿着秋衣秋裤的司寂一时找不到哪里不对,蹬蹬蹬跑到厕所把玻璃上水汽抹掉,一看:锁骨上好深一个吻痕。
有点拧巴,他没好意思去和妈妈抢沙,就顺着墙角进到老司卧室,往阳台上蹭。晚上天晴,有星星,隔着纱窗还能闻到几缕淡薄的烟味。站在老司床角,他有意想要出声提醒下,却正听到左言带笑的说话声:“……那您当时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司寂?”
提到这个老司叹了口气:“渊思寂虑,这个成语很合适,意思是深入而冷静地思考。‘寂’在一般人看来也许并不算个好字,容易联想到孤单。但和司这个姓却很相合。”
“确实。”
“哈哈哈,你也信了?”老司声音陡然变得像个老顽童,司寂诧异地竖起耳朵,“其实那段时间楼上正装修,吵得要命,小司还爱哭,你伯母也天天唠叨。我总是犯头疼,就想着这个世界清静下来多好啊……”
左言噗嗤笑了起来。司寂心里酸酸的:凭什么你天天给我炖鸡汤,跟老左就能开玩笑?于是他捏着嗓子,模仿司妈妈的语气冷不丁喊出三个字:“司卫国!”
第1o1章
阳台上传来老司剧烈的咳嗽声,给吓的。司寂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他拉开门道:“爸,您没事吧,我就是逗您玩!”
左言站起来替老司顺气,烟斜斜叼在嘴边,目光似笑非笑,看得司寂脸蓦地一红。老司握住他胳膊,说你别忙活了,替我教训教训这个兔崽子。司寂拔腿就跑,去到厨房倒了杯温水要给老司送过去,转身却看到左言堵在身前。他身上的凉意刺得司寂打了个喷嚏,司寂推他胸,说让让,我爸正咳着呢。
左言不让他走。他脸上微红,嗓音嘶哑,低声说,伯父让我教训你。还好外面电视声音大,司寂摸摸他冰凉的脸,笑道:“老左,你喝醉了?”“那你确定一下。”左言低头吻住他,舌尖在他唇上打了个圈,留下一串醉人的酒味;接着又咬咬他鼻头,说:“好了,教训完了。”司寂举着杯子回吻一下:“我看出来了,你不仅醉了,还很高兴。”
笑笑,左言说我去洗澡,你赶紧把水送过去,回来告诉我注意事项。司寂说洗个澡还注意什么,你把这里当你自己家就好了,随意。左言想了想,又说我没带换洗衣服。司寂回道本来就都是新的,再穿一天没事的。还想再说什么,左言顿了几秒却又住了嘴。隔了一会儿,司寂闭着眼把睡衣送到洗手间,在爹妈目光的洗礼下躲进被窝玩手机。左言进来时,他撩开被角,说快上来,电热毯热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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