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阑这时问:“那老仆是替哪家商行看管仓房的?”
这一问赵镰却被问得愣住,他忙出声道:“赵庆!进来答话——”
叫了人,赵镰有些心虚地解释:“是卑职的一个属下去问的。”
谢星阑蹙眉,也觉赵镰太过疏忽,很快,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衙差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他面上便生出几分畏色,眼神只看着脚前方的地,似乎很有意的在回避尸体。
等走到近前,谢星阑不悦道:“你身为衙差,见过的死者不少,怎还一幅忌怕之色?”
赵庆面露难色,又似避讳着什么,不敢说出口,谢星阑见他这副模样,语声更锋锐迫人,“莫非你查到了哪般内情,却隐瞒不报?”
赵庆心底一慌,连忙道:“回禀大人,小人不敢,是……是小人在衙门当差多年,这李姑娘之死,让小人想到了一桩十年前的案子。”
冤案
“十年前的案子?”
谢星阑很是意外,秦缨和岳灵修也停了验尸,纷纷起身看向赵庆。
停放尸体的木板床东西放置,尸体的脑袋就在赵庆五尺之外,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尸体头面,心有余悸地道:“当年小人刚过二十,正从万年县衙调来京畿衙门,那案子是小人来衙门遇到的第一件命案,那时是贞元十年初夏,第一个死者好像是死在五六月份,第二个死者死在七月,第三个死者死在八月,反正每隔一个多月就要死一个人……”
“当时连着死了三人,死者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出身也都不高,死的时候,身上都穿着艳红裙裳,并且她们的长相都十分秀美,眼下都生有泪痣,而她们的死状,就和李姑娘的死状一样,面上都被凶手刺了十多道伤口,好好的一张脸惨不忍睹,并且……并且死前都被凶手奸污过。”
秦缨秀眉倒竖,“当年的案子可破了?”
赵庆点头,“破了,当时死了三人,死状又十分可怖,闹得城中人心惶惶,当时的府尹大人十分重视此案,让小人们不分昼夜去走访探查,最终抓到了凶手,是一个赌鬼,他因为好赌输光了家财,还差点要典卖儿女,于是他的妻子偷偷带着一双儿女跑出了京城。”
“他找不到妻子和儿女的下落,又因为他的妻子生的颇为貌美,便怀疑妻子是与别的男人有了奸情,于是他生了报复之心,又因他妻子喜着红裙,便专门挑选喜着红裙的年轻女子下手,此人被判了秋后问斩,当年十月便行了刑。”
赵庆一口气说完,缓了缓才道:“当年查案子的时候,因为死者都是红裙女子,这义庄里还出现过闹鬼的情形,有天晚上,小人送一具无名尸体来此,正好撞见那情形,吓的小人魂不守舍,因此如今又发生这样的案子,小人多少有些畏怕。”
他说着又往尸体上瞟了一眼,而后又似被针扎到一般极快撇过脸去,但忽然,赵庆转身看向身边的赵镰,“对了,赵捕头当时也曾奉命探查此案。”
谢星阑和秦缨看向赵镰,赵镰也面露恍然之色,“难怪啊,卑职当日去抛尸之地看到尸体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熟悉,但怎么也没想起来,眼下赵庆一说,卑职的确想起来了,十年前的确有这么一桩案子,那时候卑职还只是个小衙差,还未升捕头之位,那案子好像查了三个多月,九月中才查明白……”
他有些惭愧地道:“这些年每年命案不再少数,卑职的确一时没想清楚,当年卑职虽然参与了这个案子,但卑职也并非总领之人,因此对卑职而言并不算特殊。”
秦缨眯了眯眸子,虽然十年的确过了很久,但赵庆说的红衣女子连环杀人案,并非寻常的命案,秦缨想,若是她,这样受害者多、又分外诡奇可怖的案子她多半能记一辈子,可到了赵镰这里,他却经由赵庆提醒才想起来。
虽有些质疑,但秦缨又想到赵镰屡次渎职之行,像这样一门心思钻营利禄之人,没有将案子放在心上,似乎也说得通。
秦缨转而看向赵庆,“若你所言,那此番的案子,与十年前那桩案子十分相似?”
赵庆点头,“几乎是一模一样。”
秦缨面沉如水,谢星阑也语声微沉地道:“但当年案子的凶手已经被抓住,时隔十年之久,没道理会有人模仿作案,又或者,只是巧合?”
他说的也正是秦缨所想,她蹙眉道:“当时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只怕许多百姓都还记得,凶手纵然已经伏法,但万一有人谈论此事落入了疑犯耳中,也存在模仿作案的可能性,若真是模仿,那反倒有迹可循了。”
秦缨又问赵庆,“当年是如何抓住凶手的?”
赵庆道:“当年死了三人,我们猜测凶手必定会谋害第四人,于是专门放了诱饵,那时候我们凭着三次抛尸之地,已经大概圈定了凶手可能会出现的范围,而后我们找了一个兄弟的妹妹,那姑娘胆子极大,我们令她穿着红裙招摇过市,如此蹲守了半个月,凶手果然中计,我们将其当场擒获,后来他也招认了,前面三人都是他杀的,如此才破了案子。”
秦缨不由扬眉,“能这般中计,看来凶手本身便不是个谨慎之人。”她又去看李芳蕤的尸首,“两件案子的确有颇多重合之处,若真是有人模仿,那很可能这一次凶手要杀的也不只是李芳蕤一个,我们得尽快找到凶手才行。”
谢星阑便问:“这桩案子的卷宗在何处?”
赵庆道:“京畿衙门存的有,刑部和大理寺应该也存的有。”
谢星阑去看赵镰,赵镰立刻道:“小人今天晚上不睡觉,也要把案卷找出来送给两位大人,小人现在就带人回衙门去找!”
此时已过戌时,谢星阑也无别的安排,自然应了此请,赵镰对着几人拱了拱手,连着赵庆一并带离了后堂,他们一走,秦缨和谢星阑的神色都有些暗沉。
秦缨这时看向岳灵修,“你到衙门几年了?可听说过这案子?”
岳灵修道:“小人来衙门五年了,但此前四年都是跟着师父一起验尸,从未听他提起过此案,师父不仅验京城内的案子,还会去京外几县,估摸着也没将此案视为特例。”
秦缨点点头,“你师父叫什么?如今在何处?”
提起师父,岳灵修语声恭敬地道:“小人的师父名叫江征,如今住在惠成坊,他老人家年过五十二,因今年痛风之症严重了些,年初便辞了差事,如今在家养病,他在京畿衙门做仵作十多年了。”
秦缨微微颔首,崔慕之在旁道:“时隔十年,有人学当年的法子,那我们难道也要放诱饵将凶手引出来?”
秦缨拧眉,“官府已经在城南大肆搜查,凶手必定是知道的,此刻出现一个着红裙的生面孔,很容易打草惊蛇,凶手不会那般容易上当,何况我们眼下还未掌握任何与凶手有关的线索,还不到用引蛇出洞之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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