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这时候都会下雨,天说变就变,周士武和周士仁接下来要出门卖佐料粉,趁着得空,把麦穗拿稻草捆好,免得大风吹倒了,她也刚从地里回来。
“好,我背篓里还有丝瓜,你拿回去煮了。”她买了三块豆腐,让刘氏给一块给刘慧梅,周士武和她说刘慧梅看出自己换了芯才惴惴不安不敢面对自己,黄菁菁不知说什么好,但刘慧梅吃好了,大双小双才有奶喝,黄菁菁目光投向东屋,刘慧梅趴在窗户边,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黄菁菁仔细回想了下,自己真要被看出端倪,怕就是过年的事儿,刘慧梅坐月子出来坚持一个人带大双小双,她只当刘慧梅要强,担心别人带不好才自己要带的,后来老花说她是为了回镇上,如今来看,怕不只是这个原因。
貌似,从刘慧梅生了孩子,她们关系疏远了很多,她也不知哪儿不对劲。
把东西给刘氏她就回去了,老花在院子里杀鱼,米久扶着凳子站着,双腿打颤,黄菁菁喊了声米久,米久立即抬起头来,咿咿呀呀喊着什么,老花看看日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想着你还要些时候,我还没做饭呢。”
“不着急,我蹭老赵家的牛车回来的,桃花跟梨花呢?”黄菁菁弯腰朝米久伸手,米久咯咯笑了两声,伸展手臂要黄菁菁抱,身子忽然一歪,跌坐在了地上,黄菁菁失笑,忙上前抱起他,替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米久想奶奶没,奶奶给米久买了豆腐,晚上熬豆腐鱼汤喝。”
“啊,啊。”米久咧着嘴应了两声,侧身指着灶房,黄菁菁和老花道,“米久怕是饿了,我煮饭去......”说着话,桃花和梨花从屋里出来,这些天,两人跟屋后的二丫走得近,学了绣花的法子,能静下心来绣花,黄三娘看二丫和她们走得近,又提了几回打水的事儿,被老花冷脸拒绝了。
桃花和二丫是在大双小双的百日宴那天混熟的,孩子心思单纯,黄三娘可不一样了,老花接受二丫三丫来家里,不接受黄三娘过来。
“奶奶,看,我和梨花绣的花儿,二丫说再过几天就能绣完了,卖了钱就能给奶奶买镯子了。”桃花把自己背面翻转过来,乱的线条明显少了很多,只是梨花绣得不太好,却也比以前工整了很多,黄菁菁点头道,“成,奶奶等着了......”
吃饭时,她说起老赵想进货卖佐料粉,老赵搬去镇上为人热情了些,不似以前冷淡,今天能和大家唠叨几句闲话了。
老花喂米久吃着饭,小声道,“他估计是知道自己造孽了吧,你怕是不知道,老赵侄子出事了。”老花拿勺子刮了下米久嘴角的饭粒,道,“他侄子不是接了他的买卖吗,把孩子卖给那种不把孩子当人看的家里,一个月死了好几个,事情传到人家爹娘耳朵里,上门闹呢,走了一天一夜到的村里,要他侄子给个说法呢,那么乖巧的孩子,要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谁舍得卖孩子,他侄子造孽哦。”
黄菁菁没料到有这茬,老赵金盆洗手便是因为这件事,他做了几十年买卖,照理说看惯了生死才是,却为此事耿耿于怀很久,甚至不做了,她道,“哪个侄子?”
“赵吉良吧,挺油嘴滑舌的一个人,被那些孩子的爹娘打得鼻青脸肿,田地干活的有些人看热闹回来说的。”老花不认识赵吉良,但是村里人对赵吉良风评不太好,说他仗着是老赵侄子,眼睛长在头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嘲笑过很多人,“他是自作孽,老赵回来估计就是处理这件事的,不是所有爹娘都不把儿女的死活当回事的。”
黄菁菁点了点头,这便是她说老赵救了些人也害了些人的原因,这件事闹出去,老赵家的名声算是完了。
下午,她和老花去山里割猪草,米久扶着东西能站会儿了,不愿意待在家,天天指着外边要出门,赵二两要过来检查村里编的竹篮子,桃花梨花在家里绣花,她和老花多割些猪草备着,猪长得快,一天吃得多,红薯藤磨的粉吃完了,她去村里买了些米糠回家和着猪草煮熟了喂。
山里有砍柴的汉子,有捡柴的妇人,无一不在说赵吉良家的事儿,老赵把买卖让出来,亲兄弟接了买卖不知道感恩,反而反过来抱怨老赵给他们挖了坑,亲兄弟撕破脸,在村里还真是少见,这件事,很多人站老赵,毕竟当初是他们自己缠着要老赵教导几个侄子的,出了事就往老赵身上推,委实叫人心寒。
黄菁菁听着,不予置评,和老花边聊边割猪草,两个人干活快,背篓装满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事儿,村里闹哄哄的,听说又有人找来村里,要把孩子买回去,不卖给他们了,他们卖孩子是为了钱不假,但不想看着孩子死。
当然,有这种爹娘,也有不管孩子死活的爹娘,不知从哪儿得到风声,闹上门要赵吉良多给些钱,说孩子去了就没命,价格应该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起码要多五百文,大家把赵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还是里正出面,带着村里人把他们轰了出去,银货两讫,哪怕是孩子,转手的那一刻孩子的生死就和他们当爹娘的没关系了。
赵卫国的话不近人情,却也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否则由着那些人闹起来,对整个稻水村的名声不好就算了,村里整天有外人来来往往,云龙混杂,乌烟瘴气,村里人跟着不得安宁,黄菁菁回老屋和周士武说了老赵的意思,周士武想也没想的摇了头,“老赵处在风口浪尖,记恨他的人一大把,万一把咱家的佐料粉也记恨上,说咱家的佐料粉有问题,对咱家的生意冲击大。”
而且,他想过了,下回再去外边买米自己捎些佐料粉过去卖,用不着老赵他们,“娘,这件事我和老赵说,他们家什么情形他心里有数,这会儿谁巴上去谁就是枪靶子,咱家犯不着。”
又不是多好的关系,何须为了外人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地方。
黄菁菁想想也是,张了张嘴,还想问问刘慧梅,“你大嫂和大哥没闹吧?”
“娘,她自己做过的事儿自己心里有数,她哪儿敢闹,我看她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等大双小双长大成人记着她的好了。”周士文和刘慧梅和离的事儿外人不清楚,除了他们自己也就赵卫国知道,周士文和他说过,往后谁要是看上刘慧梅了,就把他们和离的消息放出去,这个家,刘慧梅随时都能走。
“娘,您别担心,她老实得很,我看她心情平静多了,偶尔还会问三弟妹您身体好不好,因果报应,在她身上了结也算好的,大双小双不会遭罪。”最初,他担心刘慧梅会偷偷学按捏的手法,往后离开周家另起炉灶,观察了十多天,刘慧梅安分守己得很,待他和周士仁客气了很多,刘慧梅用的水是他和周士仁挑回来的,洗衣服煮饭,每天一水缸用得干干净净,偶尔会和他们说声谢谢。
整个人,沉淀了很多。
估计事成定局,知道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了吧。
黄菁菁嗯了声,想叮嘱两句什么,又怕自己想多了,“成,那我回去了,算着时辰,米久该肚子饿了,菜地的菜你们随便吃,卖不完,留在地里也是烂了。”
她从去镇上卖菜的那天开始,刘氏就不去菜地摘菜了,韭菜老了,哪儿吃得完,韭菜鸡蛋桃花她们都吃腻了。
“我和三弟妹说,娘,米久会说话了不,每次看着我都啊啊喊,您说他是不是要喊爹爹了?”米久满一岁了,因着大双小双的百日宴办过酒席,米久的生辰没有请客,就赵二两一家三口过来吃了个饭,庄户人家不流行抓阄,米久也没,说起来,米久过生辰,啥也没有。
“怕是要说话了,桃花和梨花天天围着他教他喊姐姐,米久张嘴就啊啊啊。”说起米久,黄菁菁目光柔和了很多,她原本要背着米久过来的,老花走,米久看着他背影哭,闹得老花没法子,后背背着猪草,前胸抱着他回了。
周士武嗯了声,擦了擦手,“娘,晚上我去新屋吃饭?地里的麦子还得忙个一天半左右,忙完了得去外镇卖佐料粉,早出晚归,不知啥时候能见到米久。”
桃花像米久那么大的时候他没啥感觉,如今看着米久,手痒得厉害,想抱抱他,陪他说说话,听他喊爹爹。
黄菁菁忍俊不禁,“去就去,晚上喝鱼汤,你花叔回去,怕是开始熬了,待米久大些了,你带着他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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