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初,俗称秋老虎,正晌午,烈阳高照。树木枯黄,人心浮躁。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冲天的血腥味,一群百姓被手持长枪的官兵隔绝着围住了行刑台。行刑台早已经被血浸染成了暗红色,台上跪着的几个即将被斩首的犯人。
卓楠跪在行刑台上,抬起头看了看旁边行刑台下,丈量时辰的立杆。头发披散在身上,脸上脏污不堪,表情麻木。
她没有犯任何罪,却要被处斩,只因为她的亲生父亲曾经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旧贪得无厌,谋朝篡位成功,却又被新皇赶下皇位,被诛九族。
可是,她十五岁才被宰相从乡野找回来,如今不过才十八岁,就要香消玉损!
整个宰相府,被诛了九族,却仍然有一只落网之鱼,就是当年新皇的皇后,她的庶妹卓苒。
“午时已到,处斩!”
卓楠闻言闭上了麻木的眼睛,等着刽子手的砍刀落下。如果有来世,她绝不在贪恋荣华富贵!老老实实的做一个乡村野丫头,再也不会被富贵眯眼,以至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一座不起眼的安静小山村,坐落在京城郊区附近的山脚下。
村落中,一间很平常四合小院,西屋中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一名盖着被子正在安睡的十五岁少女。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披散在淡蓝色的床单上。
不知何故,本睡得正香的少女,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越皱越紧,额头开始出现了一层层的薄汗,嘴里开始低吟出声,表情极其的痛苦,似乎正在做着一个可怕的噩梦。
“啊……!”少女忽然睁开双眼,低叫一声,坐起身来,大喘着粗气。
我不是被砍头了吗?!眉眼一扫屋内破旧却熟悉无比的摆设,卓楠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身穿肩头打着补丁,一副农妇打扮,有些发福的中年女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卓楠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来人。
农妇满脸焦急的走近,顺势往床边上一坐,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又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没有发现任何生病的征兆,眉头不悦的紧皱,低声训斥道;“睡个午觉也不安生,突然惊叫,吓了为娘一跳!”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来人正是卓楠的养母——钱氏,人如其名,爱钱如命,为人吝啬小气,无论是对自己的相公,还是对自己,唯独对儿女宠溺无度,有求必应。
“娘……!”卓楠一下子扑进钱氏的怀中,死死的抱住了她,在她的怀中轻声的啜泣。
前世,她得知自己是宰相府的嫡女,却被养在乡间,从此恨上了养父母。踏进宰相府之后,一心讨好,把她生下来就遗弃的亲母——宰相夫人,却与他们彻底的断绝了关系。
可是就在刚才噩梦中的行刑台上,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老泪纵横的他们。
“你这孩子?睡得好好的哭什么?!”钱氏一副很不耐烦的训斥口气,眸底却深藏着对她的关切。
“我做噩梦了。”卓楠抬手擦掉眼泪,撅起小嘴,看着钱氏撒娇。老天厚恩,让她重生,她再也不会被富贵眯眼!
钱氏好气又好笑的伸出一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做个噩梦有甚可怕的?一惊一乍的。”
“钱婶子?”正屋外传来一声试探性的叫喊声。
“哎,等一下,我马上就来。”钱氏扯着嗓门飞快的答应了一声。
卓楠刚从前世的噩梦旋涡中惊醒,脑袋却依旧迷糊的很,听见外边的叫喊声有些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娘,咱家来客人了?”
钱氏站起身来。“是你王婶子。”说完见闺女依旧一副懵懂想不起来的样子,低声又加重了一句。“你这丫头睡觉睡糊涂了不成?同村的王婶子你不记得了?咱村有名的王媒婆!”难道真病了?伸手,作势又要探向她的额头。
卓楠恍然大悟的赶紧道;“娘,我睡糊涂了,王婶子嘛!我怎么会不记得?十里八村的姑娘不都是她牵线做媒的。她今天怎么会来我们家?”
钱氏做贼似的向糊着一层纸的窗外看了一眼,回过头刻意压低声音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特意来为你做媒的。”
“为我做媒?”卓楠不自觉的声音陡然拔高,却被钱氏一把捂住了嘴。
“小声点,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这样高声,也不担心丢了脸面!”松开手,开门见山道;“我本来也是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既然你现在提前知道了也好,娘正好全部告诉你。你王婶子是为咱村土财主的儿子商华来提亲的,你给个意见,你中不中意?”
卓楠搜肠刮肚才记起这个商华,正是前世跟她过了订的未婚夫。之所以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因为这个商华他本家虽然在村中,可是本人却在各地经商,一年也见不到一次。
她只记得儿时的商华,吃得好,穿得好,小胖子一枚。
千里姻缘一线牵,前世她被富贵迷了眼,入了宰相府之后,连这个未婚夫也厌弃了,另攀高枝,最终落得个被斩首的悲惨下场。
“你怎么想这么半天?你是中意还是不中意?”钱氏焦急的推了她几下,帮她分析道;“三丫啊,你被为娘宠的好吃懒做,连针线活也不会,更没有下过田地,连麦苗跟野草都分不清。你这样的懒丫头也就只有地主家才能养活的起。”
卓楠;“……”
“怎么滴?为娘说错了?”钱氏扫了扫女儿面若桃花,呵气如兰的美人样,担心的警告道;“你别自恃有几分姿色,就想攀高枝。大户人家,不是那么好嫁的!就算你嫁了,你的夫君也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个,光什么通房小妾就够你烦的。你这性子,又无半点真本事,更是当不了家,做不了主。你听娘的话,答应了这桩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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