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赤芍没走两步就穿过了一面透明的墙,而这墙内与刚刚昏暗的回廊截然不同。这里光线明亮柔和,纤尘不染,虽然比不得世间阳光和煦、鸟语花香,但也算得上是月朗风清吧。
赤芍拽起我沿着脚下的石板路往前走,路两边放了很多旧时的宫灯,灯上发出姜黄色的光芒。走了百余步左右,左侧竟还有一小片的细竹林,枝干遒劲,郁郁葱葱。穿过小竹林,来到了一处朱漆的如意门前,赤芍略一挥手大门便打开了,我们进去后也是一条回廊。不过这个回廊很短,蜿蜒到一处亭台便结束了。亭台内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了很多瓜果零食,有一包拆开的瓜子散落在石桌上,想来是赤芍刚刚正在吃瓜子,听到白竹呼唤才匆匆出去的。
一路走来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能正眼打量这个名叫赤芍的小孩子了。从外形看,赤芍确实是个七八岁小孩子的模样。短头发,大眼睛,满脸肉嘟嘟的还带了点粉色,穿着大街上常见的古装。里面是一身乳白色的中衣,宽大的袖子,外面搭了一件青色的无袖罩甲,腰间系着一块墨绿色纹有白色花样的腰带,腰带上打着黑色的蝴蝶结。看着他这样的打扮,我的心底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隔世之感,我记得我曾经见过三叔家的小侄子也这样穿过,好像是参加学校的什么演出,我还巴巴的跟着三叔去看了呢。我记得当时台上一水儿的小男孩全都穿着古装,拿着折扇,俨然翩翩公子少年郎的样子。这样想着又难受的几乎要热泪盈眶了,我痴痴的看着他,完全忘了之前差点被他突然变大的头吓得魂飞魄散的事情。
赤芍松了绳索,兀自坐在石凳上,捡起散在桌子上的瓜子继续磕。边磕边朝亭外喊了一句:“水爷!”
我四下看了一下,亭子内并无其他人,只是亭子似乎在高台之上,从亭台往外看去有淡淡的雾气飘着,雾气之下隐隐约约有重重叠影聚集。我稍微低头仔细往亭子周边看,才看到亭子左右两侧各有石阶,只是只能看到两三层,往下便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了。
没过一会,一边的石阶上便走上来一个老者。老者的衣着和我的差不多,上衣是上衣,裤子是裤子,只是样式偏中式,盘扣灰褂,宽松绸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老布鞋。上来后躬身朝赤芍行了一礼,然后微弯着腰,恭敬地说:“郎君有何吩咐?”
“带她去莲池。”赤芍头也没抬专心磕着瓜子。
水爷看了我一眼,我忙低下了头。
“郎君,这是普通的善魂吧,要种莲花吗?”
“嗯。”赤芍轻嗯了一声,回答的有些敷衍。
“是!”水爷又行了一礼,起身看了看我,示意我跟他走,我不敢停歇,忙走上前去。
“等下!”我们还没有下石阶,赤芍便喊住了我们。水爷连忙走上前走,再次躬身行礼。
“别让她种莲花了,让她去侧殿抹尘。”赤芍看着水爷,正色道。
“是。”水爷躬身退下,带着我走下台阶。快走完的时候,我听到身后赤芍骂骂咧咧的自言自语道:“该死的白竹,差点被你坑了!回头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我跟着水爷下了台阶才发现亭台下面竟然别有洞天,宽阔的石板路上一马平川,路边两侧更有一块一块规整的莲花池,池上均有雾气缭绕,雾气中隐约可见宽大平和的莲叶,但是鲜有莲花。水爷带着我穿过莲池,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林总总的莲池,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莲池中坐着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原来莲池内都有一块石墩,而那个人正盘腿坐在石墩上,他正前方的水面上长着一颗花蕾,花蕾含苞欲放。而他的周身都有雾气萦绕,甚至在他头顶盘旋往复,他的面容看不清楚,衣着倒类似于现代的衣服。
继续往前走去,也会发现有些莲池中同样坐着人,只是全都看不到真容,只依稀认得现代的衣服而已。我惊诧的看着他们心里激动不已,按照以往生前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场景下,他们是要升仙了呀!那我也来到了这里,难不成我不是什么恶魔,而是历劫的神仙,如今历完劫也要升仙了吗?
正当我暗自窃喜的时候,前面的水爷轻飘飘的甩来一句话让我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他说:“你升不了仙,你只是来扫地的!”
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是啊,忘了赤芍只是说让我去抹尘了。不知道是不是见鬼见得多了,又或许是这里平和安宁的氛围让我心下放松了,我斗着胆子问道:“请问老伯,这里是哪里啊?”
水爷头也没回,说:“这里是濯莲殿,给大恩大义的亡魂们种莲花的地方。”
“种莲花?为什么要种莲花?”
水爷偏头看了我一眼,轻轻咳了一声,眼神又往天上瞟了一眼。我悄悄扭头往天上看,但是除了旋绕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到。水爷不再说话,只紧了紧步伐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我们穿过了一扇拱门,这边没有了雾气也没有了莲池,只一条小路通向一座大殿。大殿红砖绿瓦,有雕梁画柱,飞檐翘角,门口立着大宫灯,宫灯常亮。
“你老家是松城的吧?”水爷带着我走在小路上,边走边问。
“嗯,松城的。”我答。
“松城”水爷轻声念了一遍,带着久违的惆怅感叹道,“很多年前,我也是。”
“您也是啊,真高”本来想说“真高兴见到老乡”可是转念一想在这里见到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便住了嘴。
水爷并未在意,沉默了一下,说:“想必你也经过四司了,也知道凡是生前大恩大义或是殉职或是殉国的亡魂,他们死后均是直接到赏善司按功过大小领神职或是入轮回的吧。但是凡是非善终的鬼魂必有戾气在身,若要接受神职,必得在这莲池内种上一颗莲花,将一生的戾气引入莲花之内,再将莲花供养在大殿之中经年累月的将戾气慢慢度化。至于你,你并非那般大功大德之人,没有接受神职的资格,是入不了莲池的。”
“呵呵呵”我窘窘的干笑了一下,默默地跟着水爷走进了大殿。只见大殿内正堂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上是碧绿青翠的荷叶和含苞欲放的荷花,荷花旁边有个原地打坐的背影。画卷右下角用草书留下了一行字,我仔细辨认了下,大概写的是“无人无我,无偏无狭”。而画卷两侧满是嵌在墙上的博古架,架子上方方正正,每个隔板之间仿若都是一个小空间,空间内放着一朵盛开的莲花,莲花尽不相同,有的是白色有的是粉色还有的是红色。
水爷带着我穿过大殿,来到了侧殿,侧殿内的墙上也有博古架但是没有莲花在内,殿内只放置了一些桌椅,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博古架了。四面墙有三面都嵌满了规整的架子,若不是殿中间要放置桌椅,我真的要怀疑这个博古架要摆的整个房间满满当当的了。
“虽然进不了莲池,但是能在这濯莲殿抹尘也是难得的运道了。要知道,能来濯莲殿的亡魂都是有神旨的,都是功德深厚、福泽绵延之辈。你只要在这侧殿扫扫地、抹抹尘,所积的阴德就比得上世间半辈子的。”水爷边给我找工具边说。
“是,我一定好好干活!”我还能说什么,虽然还不清楚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但是人在屋檐下,鬼在地府里,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没过多久,水爷给我找了一盆水一条抹布还有一个鸡毛掸子,递给了我。
“你将这些架子都扫一遍、擦一遍,只能擦这里的,其他地方的不要动。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行礼,就弯了弯腰。
“嗯。”水爷交代完便要往外走,走了两步似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严肃的对我说,“你可别偷懒也别走出这侧殿,郎君在望云台上可都能看得见,你胆敢走出一步,立时便有看门的神兽咬断你的手脚。这,我可不是唬着你玩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敢走的!”听到水爷这么严厉的警告,我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一步也不会走出去的。
水爷看了看我,便走出殿门朝莲池去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架子,拿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看着水盆里面映出来我的倒影。倒影里的我还是我原来的样子,可是自从入了地府我就觉得我越发不像自己了。活着的我自信、自由、洒脱清高,可是成了鬼,我变得懦弱、卑微、渺小淡漠,这时候我甚至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善魂,生前又是否真的是个好人了。
我紧紧地握着鸡毛掸子,看着水盆中既陌生又熟悉的脸,我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一种委屈失落的无力感溢满了我的脑海。我想到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以及我短短的半生,胸腔里便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憋屈、愤懑,甚至还有隐隐的不甘,最后忍不住用力扔掉了鸡毛掸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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