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坠入水中的瞬间,我看到王大全在水下已经被几只水猴子抱住了手脚,整个心都踏实了下来。
终于还是走到同归于尽的这一步了,但我这牺牲终于算是有价值了,至少沈家村暂时安全了。有二狗子在,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烧纸肯定都不会有问题。
二狗子现在在干嘛?应该正与乡亲们热火朝天的准备着法台和施法道具吧?他或许此时正在忙里偷闲,抬头远眺天边,默默为我祈祷,希望我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去吧?
对不起了二狗子,对不起了乡亲们,我的人生应该就到这里结束了,你们大家一定都要好好活下去。
几只水猴子此时已经游到了我的旁边,抓住我的手脚,正用惊人的力气把我向河底拖拽。透过层层水波,我看到王大全此时已经到了河底,拼命想要从那些水猴子中挣脱出来。
可是,水猴子见血就会变得非常狂暴。他的身上都是血污,正激发了水猴子的狂性,他在水中手脚被束缚,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怎么可能会是那么多水猴子的对手?
麻阳子现在在干嘛?他现在可能在京都的街头或者巷角,在向形形色色的人打探关于我父母的消息吧?不,应该不是这样。我的父母已经失踪了十几年,他那样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的。
既然爷爷对他有这方面的嘱托,他一定有他的方法。只是不知道,他去了那么大的都市中,会不会还是不修篇幅,邋里邋遢的,那样可是会被当成乞丐呀,多丢人。
我希望我的父母还活着,他们说不定已经找到了解除沈家村诅咒的方法,或者是相关的线索。等他们归来之后,祖辈们犯下的错应该就能划上句号了吧?我们家的人生而有罪,我们用一生来赎罪,最渴望的可就是弥补祖辈们犯下的错。
在水猴子的牵扯下,我已经到了河底,肺中憋着的空气已经被水压压出我的口鼻,变成一连串的气泡,奔向河面上那温暖的阳光。
河底此时已经非常浑浊,我什么都看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王大全此时的状况。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清晰的感觉到有很多只干瘦僵硬的手伸向我的脸,将不透气的河底泥巴糊在我的口鼻上。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意识越来越涣散,眼前的昏暗及耳中的嘈杂都奔向远古,赶往终点虚无。
恍恍惚惚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到了牛头山,站到了爷爷的坟前。
爷爷蹲在自己的墓碑旁,正眯眼远远望着沈家村。他看到我,向我招手,让我坐到他的旁边。
他对我说:“小北啊,你没有给咱家丢人,你尽力了,你做的很好,我替你感到欣慰。”
他又对我说:“小北啊,你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一直在奔走,没有机会停下来歇歇。沈家村安全了,没事了,那你就好好歇歇吧。爷爷心疼你。”
我坐在爷爷身侧,感受和煦的暖风,嗅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闭上眼,感受着满世界的鸟语花香,然后像小时候一样,轻轻依偎在爷爷的肩膀上。
“走吧。”爷爷轻轻拍我的肩膀,然后缓缓起身,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攥住我的手,拉着我转身走向无尽的虚空,直奔白云和蓝天。
可就在这时,天地间一切都变了颜色,所有色彩都成了黑白,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孩子张开双臂拦在了我和爷爷的身前。
那女孩长得很恐怖,只有半张脸,另外半张脸竟然血肉模糊,没有皮的耳朵还在向下滴着鲜血,成了这黑白世界中唯一的颜色。
是……欧阳爱?
爷爷看着欧阳爱,笑了笑,将我的手送到欧阳爱的手中,轻抚我的头说:“小北啊,有人不愿你现在跟我走,那你就留下来吧,爷爷自己走了。”
我用力摇头道:“不,爷爷,我要跟你走!”
爷爷只笑笑,并不理我,转身背着手,缓缓迈步,但却越去越远。
我挣脱欧阳爱的手,想要追上爷爷,却被欧阳爱从身后抱住了腰,任我如何用力想要挣脱,她就是不松开。
“你放开我!”我冲欧阳爱大声吼道。
欧阳爱在我身后用力摇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不停的哭。
她很能哭,流了很多的眼泪,化成河水,将我吞没。
我坠入眼泪河中,却无法浮起,重重向下坠落,落到了后山那群山之间,落向无尽的黑暗。
我呛了很多口水,忍不住侧身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大量污水不受控制的从我的口鼻中流出,带走了我身上的温度,让我感到浑身冰凉,忍不住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躯体抱住了我,“嘤嘤”哭泣声在我的耳畔响起,从内到外给我带来温暖。
我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到了野花野草,听到虫鸣鸟叫,透过树冠间隙洒下的阳光有些刺眼但格外温暖的晒在我的脸上,给了我最真实的感觉。紧接着,我感到全身针扎似的酸疼,忍不住“哼哼”出了声。
忽然,我怔住了,因为我发现我竟然没有死,我竟然还活着!
我缓缓扭过头,余光看到了身后抱着我正在哭泣的欧阳爱。虽然此时我全身湿漉漉的,但她并没有嫌弃,只是抱着我不停在哭。
“是……咳咳……你救了我?”我低声问道。
欧阳爱闻声忙松开了我,红着脸让到一旁,背对着我“嗯”了一声。
我忍着全身剧痛,挣扎着起身,环顾左右,发现我此时在距离藏有水猴子那条河不远的岸边。在侧边不远处,小白狐摇晃着毛绒绒的大尾巴,正歪着头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欧阳爱,不知道它那小脑袋里到底在胡乱想着什么。
因为刚刚醒过来,我的意识还有些恍惚。
缓了一会之后,我逐渐清醒过来,正要问欧阳爱是怎么将我从水猴子手中救出来的,却猛然想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于是焦急问道:“王大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死?”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河中忽然爆炸出震天巨响,一根粗壮水柱冲天而起,数只身体残缺不全的水猴子随水柱飞出,然后与那如暴雨般四散落下的河水坠落在河中、岸边以及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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