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中年夫妻虽说是那姚国华的亲戚,但一看就是忠厚老实的乡下人,因此我对他们两人的初始印象还算不错,于是便多看了几眼。
中年男人方脸寸头,眼睛扁平,嘴唇很厚,耳垂很长,身材略微有点发胖,穿着藏蓝色的衣服,一条黑色裤子的裤脚上沾了很多已经干黄的泥巴。他此时已经气得嘴唇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眼圈微红,几次开口想要说话,但因为胸腔内的那口气顺不过来,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老婆一看就是最常见的乡下妇女,因为缺少保养,眼角纹、抬头纹和法令纹都有些深,皮肤颜色暗黄,一看就是长期操持家务所累。她坐在她男人旁边一直在哭,已经泣不成声,偶尔哽咽着冒出一句话,也是在咒骂那挖她女儿坟的人丧尽天良该遭天谴。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横祸,有太多的意外,也有太多的不公。我不奢望真的能够世界和平,只希望贫苦大众能够少灾少难,不求富贵只求平安。可这竟然也是一种奢望。
二狗子看着对面那对夫妻也是有些心下不忍,真诚的劝慰了好一会,终于让他们二位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下来。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女人什么都没有说,竟然起身向着我和二狗子就跪了下来,说什么一定要我们帮他们找到女儿丢失的尸体,就算砸锅卖铁,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我们。
我和二狗子急忙将之扶起,互视一眼,都在暗暗叹气。
但凡她能有什么,何须这么一跪?估计他们家庭的经济状况并不多好,这一跪,可能就是他们的所有了。
扶起女人之后,我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们真想找到你们女儿的尸体,不需要砸锅卖铁,不需要当牛做马,只需要你们将你女儿是怎么去世的,以及在那前后发生的一些不正常的事全部告诉我们。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们找到,但我一定尽力而为。”
二狗子看那对夫妇的样子越发不忍,在一旁忙道:“你们放心吧,我北哥所说的‘尽力而为’,就是一定能做到。”
女人和男人互视一眼,齐齐起身又要下跪,被我和二狗子眼疾手快的给拦了下来。
因为那女人已经哽咽得很难说话,所以那男人在短暂回忆之后,才开始了他的讲述。
那场祸事发生在去年的春天。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白天微风和煦,阳光柔和,而到了晚上,则有大量的猫游荡在家家户户之外的墙根下,“嗷嗷”乱叫着寻求配偶,被称为猫叫春。
而所有的一切,都要从猫叫春开始说起。
他们的女儿年纪刚过十四岁,身体和心智都刚刚开始成熟,虽然算不上多美的俊美,但长得还算秀气,加上她的名字中有个“秀”字,所以村里的人都管她叫“秀儿”。
秀儿和其他的农村女孩一样,非常听话懂事,但毕竟那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后都会跑出去和人玩耍。
忽然有一天晚上,秀儿没需要父母去喊,便主动回来了,但却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任父母怎么问都不说。
农村养孩子并不像城里人养得那么精贵,按土话说就是“散养”,所以她父母也就没怎么在意。可就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逐渐导致了后面秀儿那无法挽回的悲惨结局。
那天晚上,秀儿早早的就睡了,秀儿的父亲因为忙了一天农活,自己坐在桌子边上喝着小酒,秀儿妈则里里外外的收拾家务。
屋外这时已经响起了一声声猫叫,但并不是如我们平时听到的“喵喵”叫声那么乖巧,而是“呜嗷呜嗷”的,听起来很像小孩子的啼哭。
秀儿爸喝着小酒对他媳妇讲起了荤段子,秀儿妈则佯怒的劝她男人少喝点,赶紧洗洗睡了。
就在这时,秀儿忽然推开屋门,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起初秀儿父母还以为是孩子起夜,并没太在意,但当他们看到秀儿并没有去茅房,而是一路闭着眼睛摇晃着往院外走,都吓了一跳。
秀儿爸猛的站了起来,冲着正在尝试打开院门上大锁的秀儿大声喝道:“秀儿,你干啥去?”
农村人嗓门大,秀儿爸这一嗓子直接把秀儿给喊得停了下来,紧接着他们就看到秀儿浑身瘫软的躺到了地上。
秀儿妈责怪秀儿爸吓到了孩子,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急匆匆的跑到院门口抱起了秀儿,却发现秀儿还是紧闭着双眼,但浑身上下颤抖得厉害,并且有眼泪沿着她的眼角向下流。
这一幕可把秀儿妈吓坏了,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一下下的摇晃秀儿,呼喊秀儿,让她赶紧醒过来。
没用多长时间,外面的猫叫声停了下来,秀儿也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待她看到自己躺在母亲的怀中,“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身体颤抖得比之前更加厉害。
秀儿爸这时也没有心情再喝酒了,急忙冲了出去,将秀儿抱回屋中,问秀儿到底怎么回事。秀儿在哭了好一会之后,渐渐平静了下来,并告诉她父母,刚刚她在做梦,梦到有一只猫喊她出去玩,她不想去,那只猫就咬她、挠她,还威胁她如果她不听话,就把她家人全给杀了。
虽然是在梦中,但是那场景却真实无比。秀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便跟着那只猫向外走。当她走到院门口时,忽然听到她爸喊了她一声,这才停了下来,而那只猫则一瞬间就穿过院门跑没了踪影。
秀儿的爸妈认为这是孩子的一场恶梦,但想到秀儿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梦游的习惯,因此担心这个恶梦是在预示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于是第二天秀儿妈一大早就跑去庙上烧香拜佛,为秀儿祈求平安。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秀儿也没有再出现梦游的情况。
他们一家子人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已经算是结束了,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切仅仅只是一场更真实的恶梦的开始。
几天之后,又是在一个晚上,在秀儿一家人都已经入睡之后,院外又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猫叫声。
伴随着那一声声猫叫,秀儿闭着双眼,如之前一样,掀开了被子,下床向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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