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冬一听要回靠山村,立马不满起来,与韩福安有七分相似眉角初成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冰霜,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分,“我不回去。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我答应了外祖父,祖母不前来道歉,我就不会回去。要回你自己回,我是不会回的,我继续去外祖父家住着。”
他说完就提着书框往宋家庄的方向走了,韩福安和宋氏连忙追上去拉住他,韩福安脸色微沉:“立冬,你现在回宋家做什么,你小舅舅正在气头上,他像疯了一般拿着竹竿打人,你若是被他打伤了怎么办?”
韩立冬使劲挣脱,嘴上回答:“不会的,小舅舅不会打我,他只是不满娘而已。而且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在,他们会帮着我。哼,我才不回靠山村呢,回去天天忍受祖母的谩骂吗?吃点东西还要看她的脸色,得等她吃了最好的,剩下的才是我们的,需要买点东西还得左求右求来能求来一点钱,还天天挂在嘴边念叨嫌弃。你们要回就回,我是不会回去的。”
韩福安很不满他在外面落自己的面子,不过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娘就是这副德行,作为儿子就算不满也只能忍着,不然她一顶不孝的帽子落了下来,就够他喝一壶了。
他压低声音训斥儿子,“韩立冬,你小声点,你的名声还想不想要了?”这里还是县衙门口,还有很多人在,若是让他们听到了,日后在学堂里还怎么立足?
韩立冬瞟了一眼其他人,见他们都一脸疑惑的望向这边,看起来是没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也压低了些:“爹,我不信你过得不憋屈。我有时候都羡慕大房的人,虽然被赶出去了,可他们过得逍遥自由,吃穿用度都可以自己做主,而我们却要看脸色。娘和立夏绣花,每个月也能挣些银钱,可都得上缴祖母,我们需要用时却一文都要磨叽半天。家里十几亩田地,每年也能收不少的租子,全部被祖母一人收着。我们家其实有不少的余钱,大家的生活可以过得很不错,可她自己偷偷吃肉,我们就顿顿白菜,多放一滴油都要挨骂,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这些日子在外祖家不说顿顿肉,隔三差五都能吃上一顿荤菜,每天他都能吃到一个鸡蛋,每次吃肉他都能吃到两块大的。两个妹妹主动帮忙干家务活,外祖母也没有嫌弃她们,虽然比他少一点,也很不错了。他们兄妹三人都不想回老韩家了,只想着在宋家住下来。
韩福安脸色越发难看了,儿子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以前他仗着读书还可以多吃点好东西,可自从韩木笙报复他们夫妻俩开始,赵氏就算有心要给他加餐,老三和他婆娘也总是酸言酸语。他们俩又是一肚子鬼主意的,有两个儿子在外头想法子弄钱,他们都偷偷在自己屋里加餐,只有他一人势单力薄,过得孤零零的,也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
“立冬,你祖母是这样的人,你爹也无能为力。若是反抗她一句,回头她就会到外面去大喊大叫,会说你们爷俩不孝顺之类的话,到时候会影响你们俩的仕途前程,你就忍一忍吧。”宋氏其实也不想为韩福安说话,可她明白以夫为天,孙翠兰一事上虽然伤了她的心,可现在过去了,她只得顺着台阶下。
韩立冬一听到“仕途前程”四个字,脑子里某根弦直接崩了,立马就回想起韩青竹说过的话了。他并不觉得他们兄弟两是故意吓自己,他自己念过书,多少懂些律法道理,他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他爹一把年纪了,还是个童生,娘亲也是个没本事的,他们都间接害死了人,有这样的父母,他日后肯定会受连累。
越想心里越烦躁,越不想跟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他猛然挣脱开韩福安的束缚,态度坚决道:“我不回韩家,我要去外祖家住。我今天没考好,说不定没考上童生,绝对不会回去看祖母的脸色,在韩家我也没法安静念书,我得回宋家庄。”说完就飞快的跑了。
韩福安从不知道儿子的气性这么大,气得想骂人了,立马拔腿追了上去,可哪里还追得到他,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路口。
韩立夏和韩立秋一脸彷徨的站在原地,无助的看向宋氏,小女儿韩立秋低声问道:“娘,怎么办?”
宋氏现在心里堵得慌,语气也不善:“你们俩跟我们回韩家。”
大女儿韩立夏也不想回去,鼓起勇气道:“娘,我不回去。在韩家也是干家务活和绣花挣钱,还要天天挨祖母的骂,在外祖家也是干这些话,最起码不要挨骂,吃的也好些。我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帮小舅舅干活,他不会嫌弃赶我的,我也回外祖家。”她说完也跑了。
“韩立夏!”韩福安气得双目赤红,朝她大喝了一声。
跑出一截的韩立夏吓得瑟缩了下,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梗着脖子道:“爹,我回外祖家顺便照顾哥哥。”
看着她跑没了的背影,韩福安满脸阴沉,对这不听话的儿女心里难免多了丝怨气,冰冷的眼神朝宋氏身上刮,“看看你教的儿女,一个个当老子的话是耳边风,全部当我不存在,有本事就留在宋家,一辈子都别回来。”
宋氏心里也委屈,她现在两边不是人,还不是她那婆婆逼的,背着包袱大声质问:“韩福安,你有什么资格凶我,立冬立夏不愿回家,是我的错吗?他们是被你娘逼得不敢回去,他们怕被她磨搓死。你有这凶我的能耐,你怎么不去搞定你娘,你怎么不在家里像个男人般立起来?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可你们家的男人都是窝囊废,都被你娘拿捏得死死的,你们男人都不顶用,我们女人能顶什么用。”
“窝囊废”这三个字可是挑战到了韩福安的底线,他终于没有窝囊一回了,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空寂的大街上格外的响亮,他们一家人在这里吵闹了好久,周边的人都没有走开,等着看热闹。见两个孩子跑了,现在男人又揍女人,大家也从宋氏的话里猜测到了些,个个用鄙视的眼神看着韩福安。
自己的老娘搞不定,逼得儿女宁愿住外祖家也不回去,他还当街打婆娘,确实是个窝囊废。
宋氏捂着生疼的脸颊,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流,颤抖着嘴唇:“好,好,韩福安,你很好。我给你生了一儿两女,你竟然打我,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我爹娘和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选中你。”
打完后,韩福安就后悔了,打她的手都有点颤抖,“春芽,我,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娘三日后不会回你们韩家,我们就是去外面乞讨也不求你赏赐点什么。明天我会喊爹娘去韩家,我们和离。”宋氏朝他咆哮了一声,转身带着懵怔了的小女儿韩立秋大步返回了宋家庄。
看着旁人的指指点点,韩福安一口闷气堵在喉咙里,不得已又追了上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将他们带回韩家,再也不要听村里的闲言碎语了,他绝不能因为突然控制不住的打了她一巴掌就前功尽弃,还闹出和离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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