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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1页）

一家子的衣服烘了一晚上总算是干了，老李老婆赶紧把衣服收好了，又把孙子的鞋袜放在煤炉子边烘着，这几天雨就没停过，小城的天气就是如此，小孩子在外头疯啊跑的，回来就是一身水一脚泥。

初二雨下的更大，老李中午非要请了老王一家先来自己家吃饭，他想对王瑾表示一下感谢，到了下午，老王就把老李一家子给叫了过去，约摸四五点钟的时候，王瑾和何春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饭，老李老婆抱着玩得累了睡着了的孙子，王佑安去到老李家里在那儿辅导李八一做习题，其余四个男的在外头屋子抽烟聊天，这时候听到外头有人拍得啪啪响，喊着：

“妈！开门呀！妈！妈！开门呀！”

王全安听出来是翟恭显的声音，他于是走出去，看到翟恭显身上都被雨给淋湿了，怎么喊，那徐老太就是不给开门，“走走走！”王全安冲过去把拉着翟恭显拉来了自己家里。

王瑾看得一阵心疼，赶紧拿了自己的毛巾放热水里拧了，让翟恭显擦了脸和湿冷的头，又把外套给换下来放煤炉子边烘着，给穿了件自己的外套，正好俩人一般身高，穿着倒也是合身。

老李老婆也是心疼着，想这徐老太做妈的，心也太狠了，她握着王瑾的手，说着：“瞧把手给冻得！”，一句话，听得翟恭显眼眶湿了起来。

初二这天临要出的时候，许建国突然说让翟恭显自己去看徐老太，他不想去，翟恭显心里不高兴，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许建国不容易，和她结婚后，不知道受了多少她老妈的气，甚至还有她北京哥哥姐姐的。她想着索性少见面可能还更好点儿，她于是将儿子留下，自己坐车回了来，徐老太开门见只有她一个人，‘砰’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了，也不许小保姆开门。

“燕子（翟恭显的小名），”老王说话道：“你妈妈气过了就好了。”

翟恭显苦笑着摇了摇头：“王叔叔，您这是在安慰我，我知道！您看看我儿子翟耀今年都已经几岁了，她这气还没过去呢……！”

她看着李家兄弟，继续说着：“八一又在看书是吗，我听说他要考大学，在很用功地看书……，哎！我是没办法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太辛苦了，建国他也苦，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

“你这孩子！”老李老婆着急起来：“结婚才多久，大过年的怎么尽说些个不着调儿的话！”

老王家老李家都说要留着翟恭显一起吃了饭再走，翟恭显执意要回去，她家那巷子不是太远，她没让人送，借了把伞自己走了回去。

翟恭显话没说个透底，老李家人在，她也得顾忌别人的感受，其实许建国在回家路上就给她脸色看，连着两天不与她说话，许家人都看了出来，心里知道他两口子吵架一般都为着什么事儿，所以也没人敢问。翟恭显结婚后过得最舒畅的日子就是她老妈回去北京住的那两年，确切地说，还没有两年，而且，其中有一年他们一家三口去北京过年，结果也是闹得很不愉快。她以前一直认为是自己娘家人太过苛刻，斜眼看人，可是随着时间，看到周围的人、事、物都在一点一点的生着意想不到的变化，她开始觉得也许不全是自己娘家人的问题，是她的问题，是许建国的问题。

老李家也好，老王家也好，徐老太以前统统都是看不上眼的。她原是土生土长北京人，娘家条件优渥。徐老太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她先生的，两人都来自北京，在异国他乡的亲切感很快了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两人回国后为支援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他先生响应国家号召选择了来到小城，徐老太于是就这么跟了来。

翟恭显一直很羡慕哥哥姐姐，他们留过学，或者，至少上过大学，她比在北京的哥哥姐姐年纪要小许多，等到她上中学的时候，正好赶上特殊时期，于是这学习的事情，她也就从此耽误了。她一度一直认为母亲是因为偏见的因素看不上这几条巷子的街坊邻居，但年三十这天母亲对李五一的态度，让她开始反思自己一贯的认知。小时候她和李五一、王全安打打闹闹，母亲不许她玩闹，要她看书，她一直认为母亲就是看不起人家这种乡下出来的，但现在她开始明白，母亲或许是太过要强了些，对人的要求高了些，但或许母亲这样的人，她的人生就是如此。看到母亲对李五一赞许有佳的态度，看到李家三个儿子此时的状态，她开始意识到，她和许建国两个人都太过安于现状，人生或许可以安于平淡，但平淡不意味着不去追求，翟恭显开始有了领悟。她也知道外头的世界在生着变化，母亲这次从北京回来也说过好些，什么国家政策，中央文件，深圳特区之类，她一开始听着没当回事儿，但今天，这个春节，看到旁边邻居实实在在的变化，她开始想着，她能够做些什么，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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