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云笙提起,云飞镜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华秘书过来找过自己。
结合着那张断崖式下跌的股票曲线图,想起林桓之前作出的分析,云飞镜心里缓缓地升起了一个猜想。
云笙仍然半闭着眼睛,他靠在真皮椅背上,肌肉放松,姿态松弛。像是能隔空听到云飞镜心里的所有疑虑似的,云笙低声一笑“周靖这些日子只差没把医院当家了……放心吧,舅舅心里都有数。”
这几乎等同于一句明示了。
云飞镜听了,还犹自感觉些许的不可思议——那个在包间里慢条斯理把她的资料铺开一桌的周靖,就好像还生在昨天似的。
即使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但云飞镜依旧很难想像,周靖现在已经……
云飞镜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来,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窗外大片的街景拖曳成拉长的模糊色块,一如她脑海里闪过的上百个念头。
最终,当一切念头都尘埃落定以后,所有的思绪都被云飞镜付诸为释然而自嘲的一笑。
“之前他过来认亲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需要骨髓配型或者其他的什么……没想到一语成谶,这次他可能真的需要了。”
话才出口,云笙大舅就已经睁开眼睛,他坐直了身体,语气不轻不重,却难掩眼中的不赞同之意。
“这是什么话。你是云家的孩子,和周靖有什么干系。就是他要,难道我就会同意?”
云飞镜哑然失笑。她只是想表达一下风水轮流转的世事无常,没想到却因此戳到了云笙大舅敏感的神经。
面对云笙紧盯着自己不放的视线,云飞镜举了举双手以示投降。
云笙慢慢吐出一口气,这才重新靠回车座上。他心平气和地和云飞镜说“没有你担心的那种事,他的病,和什么血液、骨髓都没关系。”
说到这里,云笙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显然是顾虑着云飞镜毕竟还是周靖的女儿,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太直白的快意。
但即使如此,云笙的眉梢也依旧在小幅度地颤抖。
他一向沉稳自持,除了相认的那次,云飞镜几乎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然而在宣布周靖重病的消息时,他一贯平静的双眼里却不断掀起暗色的惊涛。
当着云飞镜的面,云笙不说太过分的话,然而他的眼神,他的举止,乃至他那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好心情,都在无孔不入地表明着,云笙正在吐出胸口继续多年的一口恶气。
在云笙眼中,周靖和自己的杀妹仇人也没什么两样。
这些年来,他一直容忍着周靖,最多只是在他上门时让保安扔出去。他和周靖盘踞在不同的商业领域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这并不代表他原谅了周靖,特别是在周靖在行动上放弃搜寻,又给云婉立了衣冠冢以后。
云笙只是顾及周海楼。
周靖毕竟是周海楼的父亲。而当年的周海楼年纪还小,在一个孩子脑海里灌输“是你父亲害死了你母亲”、“你外家一直深恨你的父亲”、“你应该在父亲这边,还有母亲家庭之间做一个选择”等观念,不是云笙处事的风格。
想必周海楼也一直心里有数,云家之所以还没和他公然对立,完全是看在周海楼的面子上。
所以在教育周海楼的时候,周靖也自觉地避开云家不提。两家人都不在周海楼面前灌输对对面的看法。
至少在周海楼成年之前,两家人都处于休战期,他们维持着一种薄冰般易碎而透明的默契。
——然而现在周海楼成年了。
——他才成年不久,周靖就进医院了。
云笙可还没亲自动手呢,这完全是老天要伸手收他。
云笙真的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修养,才没让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笑得太大声。
至少现在,云笙能在云飞镜旁侧敲击有关周靖消息时,能面色不改,淡淡地告知云飞镜“周靖不是血液病。他脑子里长了一颗瘤,不开刀已经不行了。”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了一眼。
云飞镜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从云笙大舅眼中看到了意犹未尽的克制快感。
尽管云笙大舅除了周靖的病情之外什么都没说。但云飞镜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怀疑,在私下里,云笙大舅可能和云笛二舅快乐狂欢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猜想,云飞镜越想越觉得靠谱。
可能这就是痛打落水狗的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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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云家舅甥之间和谐友好的气氛,周靖的身边显然就只环绕着愁云惨淡万里凝的苦涩。
周海楼坐在周靖的床头,满脸都写着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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