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朝廷了信报,说是洛水泛滥,淹没了许多农田房舍,就连洛阳宫都给浸泡了,倒塌了不少地方;接着,又报说陕州,兖州等地都遭了大水,农田房舍淹没无数,各地都有流离失所的难民涌到县城州城里,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些天,逃难到长安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城里还好些,由于有守城门的兵丁拦阻,凡是在城里没有落脚地的都不让进城,只让在城外呆着,有资格进城的多半都是在长安有个一亲半朋或者说是有点产业的富贵人家。其余的人全都在城外,好在城外的住户也不比城里的少,住城外的虽然不富裕,但能住长安的,总归是有点小营生或其他谋生手段的人家,紧巴着倒也有能力救济这些逃难人家,吃饱是不可能,总是不至于饿死。
这时候就看出了李老二拉拢民心的本事了,一声令下,都畿、京畿的府兵和羽林全都出动,连万年和长安两县及大理衙门的衙役全都调派了起来,将军中备用的军帐拿了出来,在城外沿着灞河两边密密麻麻的排了开去,供那些逃难来的住进去,当然非常时期,只能将一家子人拆开了,男的住灞河东,女的住河西,小孩子自然都是跟了阿娘住,一个军帐内就是打仗时也才住一伙十人的,这会都塞进了二十来号人,没办法,军帐并不多,还要空着点留着给后面来的人家。紧接着,李老二下令将皇庄内的闲置房舍都让了出来给流民住,又下令大开库门,将里面存着的丝绢布匹分发了大部分下去,累得个徐国绪一个劲的埋怨,怎么不多留点,这以后宫里要用可怎么办(旧唐书载:壬寅,<上>废明德宫及飞山宫之圃院,分给遭水之家,仍赐帛有差。灰雀将地点和时间略做改动)?
城里城外的的所有郎中都被动员了起来,由万年县安排,每天轮流到灞河边上巡视,这是天子脚下,人这么多,难免总会有些病患,要是发展成了瘟疫流行,谁也担不起这些责任。就连着赢老头几个太医也没得闲,不过赢老头多了个心眼,跑来问王况有什么办法能更好的安置这些流民。
本来王况开始倒还跃跃欲试着的,怎么地千多年后的疾病防控措施总比现在先进吧,可一瞧,人家李老二不傻,聪明的将流民安置在河两岸,有什么脏东西,全都顺河流走了,或许他没有理论知识,可他有经验啊,多年带兵打仗,那么多伤兵,什么情况下会引起疾病大爆发,再傻的也会摸出点苗头来。所以王况也没什么好法子可以提供了,因为赢老头说了,凡是患病的都是另外安置,死者的衣服按习俗,全都会被埋进土里随死者安葬。王况又不是学医的,他知道的也恰恰只有这些,所以也没法提供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这样也不错,省得自己事事都插一脚,显得太过妖了些。而且长安的仲夏并不是那么热,这个时代没什么高大建筑,基本上能有四层就是最高的了,再高就违制了,人员住的就相对分散,形成不了热岛效应,城外有多的是参天大树,但凡是有点年头的树,都是被左近的居民当神树供着的,谁敢砍?砍了的话,周围的村民乱棍打死了官府也是不过问的。到处都有纳凉的地方,也不用愁有大规模中暑的现象发生,整个长安城里连城外上百号郎中,见到有的随手就治了。
听了王况的建议,程处默怂恿着老魔王几个在城外支起了粥铺分粥,而且打的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的名头,于是,百官一看,好么,你老程竟然打了陛下的名头,这不是溜须拍马又是什么?可人家这溜须拍马手段实在是高,参又参不得,谁敢这时候参上一本,都不用等老魔王发飙,朝中朝外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所以不但参不得,还得赞一声好。自然,既然有了榜样,学的人也就多起来,没几日,城外便纷纷的支起了粥铺,全打的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的招牌。
李世民一见,龙颜大悦,朕这些个臣子还真不是盖的,懂得为朕分忧,为朕拉拢民心,得,赏,于是又是一人一对璃瓶分了下去,领头的老魔王几个,额外又赏绢布,还给几个刚封爵不久的小子都提了俸,其他人也只能干眼红,谁让带头的是人家不是自己呢?
因为有了王况的建议,皇庄那边加派了人手,赶快给番薯分苗,小四他们就顾不上腾出人手来帮王况照料毛人了,和小四商量了下,就从林府派了些人过去,打着帮助分苗的旗号去皇庄帮忙,所以野人的起居倒没受什么影响。
随着涌往长安的难民越来越多,长安城里开始渐渐蔓延着不安的气氛,米价也开始慢慢的涨了起来,从原来的五文涨到了二十文,就这样,还有不少米商开始惜售,准备等价格攀到更高的时候再出手,林翰也来找王况商量,是不是也要囤些粮,等价高了再卖。被王况劝住了,这个时候,你发难民财,别人固然说不上什么,可在李老二眼中,在老百姓眼中,你的为人就要大打折扣,这样的财,不发也罢,再说,你现在才开始囤粮,那也要有粮可囤啊,还要防着万一李老二一声令下,限制物价,到时候弄个不好还要赔进去不少。
去皇庄帮忙的家人回来说,皇庄里收了一茬的番薯,有好几千近上万斤,王况听了灵机一动,这可是宣传番薯的好机会,于是找来程处默,让他去找老魔王和李老二商量,将收获所得的番薯全运了过来,掺到粥里熬,反正打的是李老二的旗号,李老二一听是放粥用的,大手一挥就准了,这样一来,程家的粥就成了番薯粥,开始来领粥的看着粥里面一块块红色的东西,还说是老魔王克扣,等吃下了肚才发现这粥可比其他粥铺的好吃多了,一传十,十传百的,第二天程家的粥还没熬上呢,棚外已经排起了几条长龙,都是冲着番薯粥来的。
于是就开始有人打听这好吃的红色一块一块的什么东西,粥铺里的家人就指了摆放在一边的,王况挪过来种在盆里的番薯和挖出的几个番薯给他们看,当这些人得知说这个叫番薯的物事竟然一年可以收获好几茬(这里要谢谢书友的提醒哦,灰雀只见过种番薯,没收过番薯,前面写错了,写成了一年一收,等得空了就将前面的改过来),而且不占用耕地,乱石山上哪怕只要有点土就能得活,又听说就是现在开始种,也能赶在入冬前至少收获一茬,就开始纷纷打听起来哪里可以得到番薯。得了准信后,有的因为家里地势较高的,寻思着这会水也该退了,就准备领点回去种,早种早收不是么?
因此,当程家的州铺开始放番薯粥有旬日后,住在长安城外的难民数量也渐渐的稳定了下来,不再增长,因为虽然有不断来的,但也有不断的去皇庄和程家庄子里领了番薯苗并学得种植之法的难民往回走的。等到再过旬日,难民的数量就开始下降了,许多难民甚至是到的第二天就又往回赶的,他们已经得了在营区内不巡视的兵丁的消息,说是陛下已经将番薯苗送到各受灾地了,同去的还有牲畜的草料,赈灾的粮食和明年的种子等等。人们一听,都发到州里去了,那不成,咱得早点回去,早点领了早点种下,即便这放的粥能吃饱,可也是大失面子的事,只要有可能,谁个不想靠自己填饱自己的肚子呢?天天坐这等吃,没的让乡邻笑话。
一场原本大家以为要持续好几个月甚至要持续到明年秋收的难民潮,就这么在两个月内一下就消的无影无踪,来时汹涌,去得就更为迅速,于是百官便都个个盛赞陛下是千古难得的明君,当然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里面又有那个还“赖”在长安不走的宣德郎的影子在里面。
而长安的米价果然如王况所料的,李老二发了严令,米价不得高过三十文,而且不得囤积,有多少就必须卖多少,若要是查了出来有谁囤粮的,一律以谋逆论,不谋逆你囤粮做什么,囤着长虫喂老鼠啊?下可把那些后面跟进的奸商给害苦了,因为在李老二发旨意之前,有段时间的米价都已经涨到了五十文一斗了,他们进的价格差不多都到了四十文以上,因此,这么一来,他们可以说是没赚到钱,反而还要赔进去不少。
本来还有几个豪门准备坐等着看李老二笑话的,在他们看来,如此大面积的受灾,再怎么的赈灾,那也是杯水车薪,因此这些豪门就偷偷的在长安以外的城囤了不少的粮食,就准备等着局面控制不住的时候大发横财,这其中就有关中王家在里面,看在同属于一源的情面上,王况让徐国绪差人去暗示了王家,可王家并不领情,继续囤粮,而且是有多少就收多少,都按时价收。李老二的旨对普通豪门还能起作用,可在几大豪门里,那就没起多大作用了,人家有的是理由囤粮,某家家大业大,人多牲畜多,总要备些粮罢?难不成你让我每天都出去买粮不成?得知消息的王况也是苦笑,要不是看在自己后世这支王姓就是从关中迁去的,他才懒得理他们的死活,这里面说不定就有自己的先祖在其中呢。自然,王家不听劝,最后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不过经此一来,王家人就注意上了王况,差了人来,想让王况“认祖归宗”。王况才不卖这一套,自己能有今日,恰恰是因为自己没有豪门背景的结果,假若自己是豪门一支的话,说不定李老二是有多远就把他打发多远去了,还能让他在长按搞东搞西的?即便这王家真有可能是自己后世的祖先一支,王况也是不敢和他们攀上关系的,不过,适当的时候,扶他们一把,不要让他们跌得太惨烈了,倒是王况心里的想法。
反而是长孙家,因了感念臭老酸没和自己太过为难,即便是为难也就那么两天,随后就改变了态度,所以王况也让林荃淼上门去,给支了几招,不外是不要囤粮,积极赈灾之类的话,臭老酸不知道是采纳了呢还是他自己就考虑到了,所以长孙家是被严令不得做那投机取巧的事,赢了不少好名声。或许,自己也是多此一举罢,以臭老酸的滑溜,哪里需要他人提醒?最起码,做为国舅,总归是要坚定的站在皇帝那一边的。
总之,这一场的大涝,在世人在百官的一片诧异声,一片颂扬声悄没声息的快速消退了,其消退的速度快得让人瞠目结舌,以至于起居郎在记录这个事件的时候,一连用了十几个“嗟夫!”直感叹,陛下的仁心连上天也被感动了。据事后各州上报资料统计,这次大涝,全国共倒塌房舍四万有余,农田绝收数十万亩,饿死者却是出奇的和上面的数据不想符合,只有区区数千人。平均摊到一个县上,才不过几人而已。当然这些数据统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春,王况早已经在建安过他的逍遥日子去了。
也因为这一场大涝,建林酒楼的生意清淡了不少,因为有不少人家囤积粮,以为能狠狠的捞上一把的,却是最后赔了个一干二净,自然就再也没钱胡吃海喝了。其实李老二的旨意发不发都是影响不大,因为后来各地数据上来,大家发现,竟然全国的粮价最高的也不过到五十六文而已,和建德年间关中大旱,斗粮值绢一匹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最后那些商人才得知,各地的佛门子弟都纷纷出了山门到各富贵人家去化缘资助灾民,组织闲余劳力挖渠架桥,在各县令的配合下,各县的城门口都立了一块功德碑,上面记载着某年某月,大涝,某地某姓某家捐钱多少,捐布多少,某人出了多少的工等等,哪怕是捐献了几文钱的也都详细记录在上面,但无一例外的,几乎所有县的功德碑上都能找到绝大部分本县富人的名字,甚至还有不少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了周边几个县的功德碑上,这些富人捐献的钱粮折合起来就没有少过五十贯的,自然了,排第一位的肯定是当今天子拨下了多少,第二位的则是使君捐献多少,等等按品级从上往下排。捐献的都是在捐献前就知道了要立功德碑的,几乎都事先商量好了,张三该捐多少,李四该捐多少,父母官若是捐献不够的就由他们补上等等。
有了这么一出,各地钱粮短缺并不是很多,加上又有了番薯的盼头,因此在经过一阵的恐慌后,大家发现,咦,其实并不怎么严重嘛,于是,便再没什么人急着去买粮防备粮食大涨价了。所以那些想发灾民财的人自然愿望就落了个一空。好在王况这事情做的比较隐蔽,而且在跟悟能交代的时候特别说过,不许说是自己的主意,所以,除了朝中少数人精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幕后的黑手就是那个天天挂着微笑的小小宣德郎,否则王况的微笑都要被他们看成是坏笑,要恨王况入骨了。恨是归恨,没一定的权势之人,倒是不敢拿王况怎么样,一介白身,拿什么和官身斗?只不过,他们连该恨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找上王况呢。
自然了,王况也是得了不少的好处的,因为事情都挂着李老二的名头去做的,李老二也不便明目张胆的给王况加官进爵,再说了,才封宣德郎多久?又升?那还想不想让那些豪门勋贵们活了?所以,李老二只偷偷的差了小六子来说是等王况完婚,会给林小娘子一个诰命身份。所谓出嫁从夫,在唐时就是有丈夫是几品官,那么妻子就是几品的地位,不过这些都是没真正受封的,就是如同后世的享受某某级待遇一般,但没薪俸;而封诰命,那就大不同了,一样是有品的,并且记录在册的,就算是国家正式公务员了,不过是只拿薪俸不用干活的公务员而已。
而且,李老二还善意的提醒王况,若在建安,想做什么,只要不危及社稷的,自管去做去就是,他已经传了诏书给建州刺史黄良,新任镇将李业嗣和新任司马长孙魁,在不影响当地政务的情况下,对王况的作为适当的放宽约束。
王况知道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么些天没见到李小子,却是跑到建州去做什么镇将去了,程处默和尉迟保琳是知道的,只是一直瞒着王况,这时候也装模作样的骂起李家小子实在太不够意思,走了也不来告辞一声,还说以后要是李家小子回长安,别想踏进建林酒楼一步云云。
相比之下,王况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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