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数难测,越鸟受白泽之托之时可是万想到此劫度的不是那锦鸡、也不是东谷国,而是东极青华大帝。此刻她说的是旧闻,看的却是眼前人,不知那一句大悟之言从一个肉体凡胎的老太婆口中说出,落在青华大帝的耳中是如何感受?
只见越鸟口念佛号身现佛光,身下生出青莲,身边更是有佛祖宝音缭绕不觉,她此刻说话,字字句句可都是说给青华听——
“阿弥陀佛,如是我闻。青华帝君,我知尔自叹孽身,全因当年尔诛尽百妖,将世间浩劫归于一己之身。岂不知一人之祸,何及苍生?尔自苦万年,今传尔一言,曰:有业亦有果,无作业果者,此第一甚深,是法佛所说。”
此情此景,便是青华这样万年寿岁的神仙见了也不免动容,可无奈越鸟虽是真心传道,却因修行未满悲切太盛,一时间心口竟疼痛难当——可怜青华万年孤寂,满天却无人与他宽解,他一心要担起苦渡众生之责,殊不知百神诛百妖哪里是他一人之过?越鸟感念青华孤身,心中不禁叹天数不公,叫他要以一人之力荡涤天下业果,纵他是泼天的道行也只是一身而已,上苍如何忍心将如此重担落在他一肩之上?
越鸟与青华是天定的夫妻,原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良缘天下罕见,纵使大罗金仙日日叩拜上苍也未必就能求来。其实上苍并非无情,反而正是体量青华悲生,才为他赐下这段姻缘。即便如今他俩仙缘已断,世世不得善终,她也依旧会知他怜他,至死方休。
世间全道青华帝君诛尽百妖,谁来与他论造化因果万物命数?青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选择牺牲的姻缘,当年他一念之差一时执迷,竟酿下如此大错,可惜如今悔之晚矣!
青华万箭穿心,心中懊悔愧疚不甘五味杂陈,不禁留下一行清泪,越鸟与他四目相对,二仙一时间两两相顾,万年姻缘,悉数在此。
“帝君苦矣。”越鸟叹到,可怜青华一生孤苦,纵得与天地同寿,又有谁来与他时时陪伴?她二百年后就要灰飞烟灭,那时若不得道过在自身,她不敢嗟叹,唯独怕她死后,无人与他同游世间,无人与他庭前说话。
青华有苦难言,心中暗道——越儿,你叹我命苦,可知是我害你至此?天下之大,只有你知我怜我。偏我不识天数,误毁仙缘,叫你我二人劳燕分飞,如今悔之晚矣,怕只怕我舍去金身,也只能护你一日,不能护你一生,叫你往后余生如我一般,万年孤寂。
“帝君既然明白那婆婆所言,以后便切莫执迷不悟。我见帝君总有深思,知你孤苦,如今我便狂妄一遭,不顾四界等级,与帝君做个知己至交。万望帝君莫要再自苦,放过自己,才得解脱。”
();() 此后,二仙结为至交,在凤凰庙中向四妖传下浩瀚万兽图与涅槃经,又在梧桐仙树下讲经论道七天七夜,叫那四位山妖分别在这东谷国做了郎中、木匠、渔夫、教师,叫他们修身修道,在此为凡人解惑答疑。此功甚大,四妖感激涕零无不拜谢。
到了第七天晚上,锦鸡嗷呜一声这才转醒——他吃了凤凰一瞪,一昏就是七天七夜,醒来时斗鸡眼没了。他大彻大悟,脱下一身华衣,与山妖们一同坐下,原地听经。
越鸟见此,转过脸对青华使了个眼色,嘴角一挑说道:“小王有个主意,帝君可否一猜?”
青华看越鸟眼色,就知道此事是与锦鸡有关,随即笑道:“我猜越儿是想让那锦鸡扮做大贤,如当年一样,在此间传道说法!”
越鸟笑着点点头,对青华拱手而求:“此间全凭帝君神通,他这山庙实在不成体统,不如改做学堂,不知帝君意下如何?”
这点区区小事,对于青华来说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可他却托腮歪头,满脸的不情愿:“越儿与仓颉上神亲度阿宁国四百二十年,得了大功德,如今到了本座身上,便是让我变些戏法。难不成,越儿觉得我不如仓颉上神?”
青华这个老神仙,恨不得永远不回九重天,为了玩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倒把越鸟逗乐了。但是当着本主不敢高声言,她也只能附到青华耳边悄悄说:
“帝君如此造化,如何和那锦鸡抢功德?他虽未伤人害命,但在此百年荒唐,也得百年功德才能两相抵消,否则如何化解?”
青华无非耍赖而已,他离开妙严宫几日无妨,日子久了那血莲谁来看护?但是此刻他赖还没耍够,心里又想起一件事来——
“既然如此,那本座要讨殿下身上一件东西,你若给我,我才依你。”
越鸟身上颇有些法宝,想来那阿鼻眼、雮尘珠是佛母之宝,青华不可能要那个。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是不能给青华的,因此她便满口答应:“帝君只说要什么,便是要拔了我的雀翎去,小王也绝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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