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们一向是不畏寒暑的种族,他们的皮肤坚硬如石,肌肉如钢,能徒手从炉火中拾取未融化的矿石,在打铁时被锤子砸到手也能面不改色毫无损地拍拍灰重新来过。
矮人不惧冰雪、不怕酷暑,但,他们害怕污染。
矮人并不是什么心思坚定意志坚强的种族,上一秒心心念念去打铁,下一秒就可能醉死在酒桶边上打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
众所周知,污染源自于心灵也作用于心灵,意志不坚强的人很快就会在邪神污染出的呓语声中失去自我,被同化成奇形怪状的邪神信徒。
而智力与意志的种族点数都相当低,却又有着一定感知力的矮人,在面对污染时就特别吃亏。
哪怕是再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矮人们,也无法接受自己或者亲人变成另外一种他们认不出的、只会呓语和袭击人的可怕怪物。
那不再是活着,也不是安逸的死亡,而是对生命最大的亵渎。
然而向领主莫伊乌租下了这片矿山之后,莫多罗矮人一族们,过上了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生活。
此时矿山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地上白雪皑皑,冰冷的气温却被冰雪形成的厚被与大地隔绝在矿山之外。距离地面十几米的底下坑道里,他们聚在熊熊燃烧的炼铁炉旁边,举着橡木酒杯喝着自己酿的烈酒,大声唱着歌。
——与其说唱,更像是半吼半叫的制造噪音。
炉火边烤着一头被粗糙的手法大卸八块的野猪,这是早上大长老莫拉特·莫多罗顶着风雪进城送货后从冒险者牧场买回来的净化后的魔兽,肉质细嫩肥厚多汁,哪怕只用最粗糙的手法烤熟,洒上盐后对矮人们来说就是顶级的美味。
搬来这座矿山后,矮人们终于又能采矿、锻造,干他们祖祖辈辈最拿手也最喜欢的老本行,即便顶着巨大的租金压力要派出不少壮劳力为领主打工,在工厂里生产很多奇形怪状的水管、机械零部件,但以矮人的锻造手艺,做什么不是做呢?
打造铠甲与剑也是锻造,打造水管和锄头也是锻造,同样干一个小时的活,没差!
尽管二长老莫拉罗·莫多罗一派仍然对此颇有意见,甚至宣称这是‘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但话又说回来,他们哪一次不是对族里的各种决定都充满意见?
矮人们早就习惯了族里意见不和的日常,不如说,天天叽叽喳喳闹闹腾腾的矮人们看哪个自己人都不顺眼。
但凡出现意见统一的时候,不是遇到了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就是对面的矮人拳头比自己大又比自己硬。
如果两方实力相近,那他们对另一方的意见挑刺的原因可能单纯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说的一切我都反对。’
然而这一次在大长老莫拉特·莫多罗和族长儿子莫默罗的坚决支持下,族长莫莫力难得地硬气了起来,力排众议,要求矮人们赌上祖宗的名誉也要造出乎寻常的高质量水管,给领主看看他们的真正实力。
他们一开始得罪了领主,没有讨到任何好处,还被迫支付高额的租金。但看看那些精灵们吧,一肚子坏水的精灵王和精灵们只是摆出那幅柔柔弱弱的样子,楚楚可怜地向领主示好——‘我们什么都可以做’、‘我们什么都可以帮忙!’
结果呢?领主帮精灵们种了棵新的生命树,还把旧的那棵也治好了!矮人们去打工的路上,都能看到满脸洋溢着春风的精灵们。
他们还可以随便在领主指定的区域里建树屋!都不用支付租金的!
莫莫力气不过,矮人们也气不过,于是他们铆足了劲,保质保量按时交货了所有领主订制的水管,这波订单直接让他们付清了铁矿山今年所欠下的租金,矮人们可以说是扬眉吐气!
然后领主微笑着向他们出更诱人的邀请:“铜矿山的魔兽也即将被冒险者们清理完了,你们想租吗?”
“租!当然要租!”二长老莫拉罗·莫多罗一反常态地举着酒杯哑着嗓子嚷嚷,“那可是铜矿啊!铜!”
“铜矿的租金是铁矿的两倍啊!”大长老莫拉特·莫多罗故意跟他唱反调,“你租得起吗?干活最偷懒的就是你了!什么‘打造水管是违背祖宗的决定’,可这个决定付完了我们一年的租金!”
“为了铜矿!我也可以去打造水管!”莫拉罗梗着脖子道,“我承认,之前是我判断错误,阿姆特郡的领主确实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但他确实也给精灵和阿姆特郡的居民们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我虽然讨厌看到你们这群臭胡子小人得志的嘴脸,可我更讨厌看到别的种族吃肉,矮人们只能捡点汤喝!”
“那你之前一直念念叨叨的北方家族呢?不打算让他们牵线投靠北境去了?”莫拉特嗤笑一声。
“呸!”莫拉罗喝下一口酒,“那群傻逼!我向北方来的渡鸦打听了,它们说近来怒涛之主的火气一天比一天大,北境种族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差,它们都逃难过来了!
北方家族的那群矮人们的秘银矿被黄衣盯上了,他们就准备从我们这边弄点情报去讨好怒涛之主,换得喘息的时间!我们去那边,不是纯纯送菜吗?!
想要利用我们去保他们的秘银矿,呸!这算盘打的比我还响呢!”
“你不也是冲着他们的秘银矿,之前在一直在族里煽动人心?呵,只准你算计别人,不准别人算计你是吧?”
“那必须啊!你就不馋他们的秘银?”
“馋归馋,那秘银矿在北境,我们轻易去不了,好好把目光放在眼前,踏踏实实干活吧!”
“哼!”莫拉罗愤愤地拿起一块猪肉,狠狠地咬下一口,嚼的肉沫飞起,“哎,你们说,这两边神战,都想得到对方消息,把领主的消息卖给怒涛之主对我们毫无好处,那要是把怒涛之主的消息卖给领主,那能抵多少租金啊?”
所有矮人齐齐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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