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谦了吧?我老了,我烂了,入不了你法眼?”
“不是!只是我不是那样的人!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下午大队还要开会,生产队这个季度的账,还没有最后算好,要不然,李队长那儿我交不了差!”
“哄鬼呢!干了大队的,又把持着生产队不放,你好贪心呀!吃着锅里的,还得占着碗里的,你究竟要在哪一棵树上吊死?”冲着田家兴的背影,双手卡腰,并跳窜起来。
“反正不是你这棵树!”田家兴回一句。
“你不是男人!”
傍晚时分,李宜忠双手反握在背后,就直奔田家兴有些荒废的小院,没有女人的日子就不象个日子,秃秃的矮墙,几棵粗壮的狗尾巴草,在微风里招摇,田家兴还在小油灯下,把算盘珠拨得稀哩哗啦响,一只瘦小的草狗冲着外面汪汪叫,田家兴伸一下头,见是李宜忠,忙招呼一声,“哟,是李队长,怎么这会儿有空?”
“我也是闲得蛋疼玩武侠,逛到这儿了!”
“那来坐一会儿!”手却还在扒拉算盘珠子,“有日子没来了!”
“昂!”说话的功夫,就进了院,黑狗扑上扑下,咬的正欢!
“大黑!睡去!”主人发话。
黑狗嗯哼几声,极不愿意,还是去了狗窝。
“田大会,你瞅瞅,你这日子过成啥了?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一个人过下去?朱春秀去了也差不多有三年了,姚翠萍也等了你三年,你要是嫌她有累赘,我完全可以给你找一个,你瞧瞧:都这个点了,锅未动,瓢未响,你啥意思吗?打定主意要当苦行僧!”说话的功夫一头扎进堂屋,一屁股坐田家兴对面,从身上掏出一包玫瑰烟,抛一支给田家兴,自己点上一支。
“还不是高不成、低不就?”
“说说:高是啥高法,低是啥低法?”
“李爱华咋样?”田家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团支部书记?确实不合适,我敢说:今年铁板钉钉,推荐大学生,她的主意你就别打了,鲁延年现在就在李精妙家!你是做梦想屁干吃,人家那么年轻,嫁你个泥腿子?你脑袋是进水了还是让驴踢了?”
“他不是靠边了吗?”
“我看未必!他的功劳无人撼动,省和专区指名道姓报报此人,他和李家什么关系?那是几代人凝结而成的友谊,根深蒂固,我劝你别打错算盘!”
“我倒是想试一试!”
“别试啦!你俩不是一路人,即使搅在一起,也过不好!听我一句劝:我不会坑你!你姐夫会不知道鲁延年就躲在李精妙家?他为何装聋作哑?尿不到一个壶里!你要是没朱春秀这档子事,也许还有个七大八!”
“逗你玩的!我自己几斤几两,我不知道?我那是犯浑!”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姚翠萍人是没得挑,可就是身后担子有些重,换作是我,我也不挑,这样吧,牛芳芳擅长这个,梁书记的二儿媳范尼就是她说的,要不明天我让她回一趟娘家瞅瞅,扒拉扒拉看还有没有合适的,要是有……”
“这么快?”
“这还快?再过几年,你就成小老头了,岁月催人老,我是过来人,相信我,没错!你要是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
田家兴从心里讨厌李宜忠,这时心里却是温热的,这个牲口式的人物,或许能圆了他的梦,谁知道是砖头得益还是瓦碴得益?田家兴临时去商店打了一斤酒,从他妈妈那里拿几个鸡蛋,叫上田家远,虚让一下父亲,老子气不打一处来,话也损人,“今个儿太阳从西边出了,田大会计家酒,我是喝不起的,那会折寿的!”“你……?”田家兴被噎得喘不过气来,“大,你说这叫人话吗?噢,我好心好意请你去我家……?”“那是看在几个鸡蛋的分上吧?”
“大!”田家远愤怒了,“哥是阶级敌人吗?他不是你的孩子?”“哥!走!”田家远拎着鸡蛋,拉着田家兴出了门。
田家兴泪流满面。
批判大会如火如荼,那些挂着牌牌的人,一个个抖抖缩缩,沈冬秋坐在老式雕花镂空笨重的木椅里,问王格扬,“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换人!”这是王格扬从建彬家大院里扛来的,累得他半死,却让沈冬秋坐在屁股下。
“行!我行的!”他挤巴挤巴麻雀小眼睛,“沈主任,你要相信我,只是那副队长的事……”
“作数!只要你开好这次批判会,明天我和老苗谈,汇报给贾书记,走个过程,你几时见过阎王少过小鬼钱,关键是我要看到实效!”沈冬秋吸吸鼻子,“文斗加武斗,你行吗?不触及肉体和灵魂的斗争,是没有用的,三木公社这次能把批判现场会设在我们吴洼子大队,是我们全体三千五百多吴洼子人民的光荣,我希望你能做个急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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