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宰了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换了别个皇上让臣子尿在身上还有不杀头的?只是原本至少龙在天也是麒麟卫的副统领啊,如今却混成了个百户,跟苏晓平级。其实按规矩他今天在朝堂上连个位置都不应该有的。只是他好歹还兼着麒麟卫京城主事人的身份,这身份与官身无关,是由麒麟卫大统领亲自指定的,所以还能站在这里。
龙在天泪眼汪汪,虽然站在最后仍时不时将身子探出队列,向皇上投以一个哀怨的眼神。陛下!俺老龙委屈啊!!皇上看诸位大臣与龙在天一样都是一脸的懵逼,知道时候到了,与坐在一旁的皇后对视一眼,开声道。“铁护卫为何得到嘉奖,说铁护卫在这场事件里比起许多人远无建树。只不过是在朕危难时候赶到,适逢其会,赶上了这一场功劳。许多卿家或许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然而朕,嘉奖的就是铁护卫这‘恰到好处’四个字。人啊,最不能控制的便是自己的心。一旦心有了异动,人也会变得奇怪。诸位为朝之重臣,与心之道,自要严加控制。”皇上说着似有意若无意地瞥向龙在天,补充道:“当然了其他部位也要严加控制,管不好自己,可也管不好别人。”目光炯炯直指后面的龙百户。
没能管住自己膀胱的龙在天臊的老脸一红,登时缩了回去。皇上面容肃然,看的许多人心中微凛:“为君者、为臣者,均当知所进退。朕登基三十载有余,众卿家与朕共同治理天下。当年朕方当少年,诸位也并非是今天的年纪。有的人是翩翩少年,来时青丝,现已是满头白。朝堂上来来去去,换过了无数俊杰。朕往这一坐,也是三十多年啦。朕老了,诸位,也老了。这三十年间朕不敢说每一桩事都处理到最好,但起码是无愧于心。
诸位拥朕为君,朕也不负众望。三十载风雨同舟,朕厚待诸位,诸位也不能待薄朕呐。时至如今,诸位要朕下令斩杀自己的亲生儿子?试问,朕如何开这个口?”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处置橙王,群臣情绪汹,说道天下虽无杀子之父,却更无弑父之子。橙王y谋弑父造反,于为人子,为人臣,都是逆乱人1un,罪无可恕之举。该当杀之以儆效尤。尤其是吏部、礼部、兵部三位老尚书大人尤其激动,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橙王来彰显自己的忠臣气节
。要皇上斩橙王的这话才一出来,就把皇后娘娘惊动了。‘澄空君事件’里,皇后娘娘一直被堵在后宫出不来,不知道紫禁城内生的事。之后听说了是儿子造反,立刻赶去跟皇上磕头请罪。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既然知道此事与皇后无关,也就未有一言半语的责罚。但言谈举止间透着的冷漠,皇后岂有不知。可是儿子再怎么有错,皇后娘娘也不能真教皇上把他斩了。于是在御书房外不饮不食,彻夜长跪不起,无论皇上如何好言相劝,始终不肯起身。皇上自己,也无数次的询问自己,橙王,杀是不杀。若换了个其他人,举旗造反,全家杀头。
皇上下令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逆反大罪啊,甚至还害朝臣,弄的皇宫大乱。本朝帝皇还未有一个人如此窝囊,在御书房外被刺客生擒的。这一桩桩的不但是罪犯滔天,也是皇室的奇耻大辱啊!若是老太后在此,以她老人家的姜桂之xg,老而弥辣,势必怒斩橙王以谢天下!可是,犯罪的,是自己的儿子。皇上至今仍然记得,橙王呱呱落地的时候,又小又软,像是块大面团。十根手指头又小又细,小小的手掌却显得胖嘟嘟的。
二十五年过去,皇上却仍只记得婴孩时的他。关于橙王的其他地方,比如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兴趣是什么、有没有喜欢钟意的女孩儿,皇上是一无所知的。橙王固然不孝,但岂难道,自己又没有责任吗?
皇上这些年来为了国事cao劳,又因为六龙锁国的预言疏远儿子,竟然连他喜爱兵法,也是到了争锋相对,举旗造反的时候才知道。橙王常伴膝下,皇上却几乎从没去看望过他。每逢佳节才会唤他入宫,可尽管如此,一个月见面也不过是一两次而已。遥记得,橙王刚搬去橙王府的时候,每日都会入宫请安,但皇上忙于国事却一一推了。
久而久之,橙王仍是每日进宫,却是去拜见母后,再也不去看他这个父皇。皇上追问自己,橙王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其中,难道没有自己的错吗?最后皇上对跪着的皇后叹道:“孩子犯了错,为人父母的便当为他承担。
皇后,这一劫,我夫妻两为橙儿挡了吧。”皇后当时已经三日未进饮食,闻言惊喜过度竟而晕厥。朝堂之上,过半数的官员主张杀橙王平民愤。要替橙王扛过这一劫,就算是皇上自己也不容易。皇上既然一心要救橙王,自然要用些手段,今日论功行赏,皇上却是见缝cha针,找准一个机会就要提上两句。
至到铁寒衣此处,老铁拿了银子人还不能走,硬生生站在了君臣撕逼的中间,苦不堪言。皇上指着其中一位朝臣,喟然道:“魏侍郎,朕记得你是元圣十年的状元,也是那年入的朝,那时候你还是个翩翩少年,意气风。如今有儿有女,连孙子也快抱上了吧?若是有人叫你亲手下令杀你儿女,你当如何?”这话说的太重,魏侍郎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靳侍郎,你新官上任,朕说的这许多你或者都没听说过。但你总是知道,天下哪有父亲会舍得杀死自己的孩子的?你见过吗?”靳侍郎人微言轻,更是不敢说话。皇上把脸一沉,终于看向那个站在前列的老大臣。“张尚书,你主张朕杀橙王,这把杀子之刀是你递过来的。”皇上一边说一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张尚书,张老师,你是朕父皇那一辈的老臣子了。朕小时候你还做过朕的老师,一句一句地教朕读过书。
种种的微言大义,朕铭记于心。至今朕对你仍然倚仗甚重。但今日老恩师要朕亲手杀子,不觉过分么?”“皇上,此言差矣。”张尚书是吏部尚书,向来巧言舌辩。这次主张杀橙王以儆效尤,为者正是他。闻言却不慌张,冷静地道。
“皇上并非亲手杀此罪人,只需下令即可。一封手谕,jiao付刑部公事公办,自后无虞。”“这命令出了朕的口,跟朕亲自下手有何分别?”张尚书不慌不忙,稳稳地看着皇上的眼睛,笑道:“皇上,此人罪不容赦。”“可虎尚且不食子啊。野兽尚知亲情可贵,人岂能做此禽兽不如之事。”“皇上此言不通。”
张尚书依旧沉着:“老虎若是因为肚中饥饿而吃了儿子,自然是凶残恶戾。然若是虎子为恶人间,虎父杀之却是为了它,为了黎明百姓好,乃是大慈悲。”张尚书说到此处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皇上,温颜笑道:“老虎不通人xg,更不是人,所以绝对不会为了人而去杀自己的幼崽。此为亲疏有别。皇上治理一国,事事关己,可己事也事事关国啊。皇上为了普天下的百姓斩杀逆子,这也是亲疏有别
。一个逆子,一个稳固的江山,何者为重?再者说,老臣并未危言耸听。罪人李澄之身为皇子,不以身作则,平素已经是欺男霸女,鱼rou百姓。更收受贿赂无数,助长朝廷行贿之风。又施贿赂笼络朝臣,对大臣威逼利诱,稍有不顺者也被他构陷迫害至罢官。一月前,他罪犯欺君,逆父,害群臣,于皇宫违反的禁忌更是数不胜数。
别的不说御书房何等庄严的地方,李澄之竟然引杀手进去,甚至差点危及皇上的xg命。本朝自太祖以降,如此恶劣的事还从未生过,何况他还是皇族中人,何况他还是您的儿子!情节严重至此的罪人皇上都不斩杀,如何平天下民怨?皇上……”只见张尚书说一句皇上就缩一分,这对师生辩论向来如此,张尚书巧舌如簧,任皇上如何反驳总是不得要领,终于败下阵来。只见张尚书趁胜追击,说的正热闹,皇上垂听教,今日又要重现往日的剧情。但突然门外一阵嘈杂,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不成了要迟到了!都是那个无良的恶霸,毁了本宫的木刀,我还要回去拿。晓寒你别总靠着我,自己也跑几步。”
“哎哟殿下,我跑不动了。您慢点啊。”“亏你还是个男人,快着些!”三句话里众人听到了两个女子的声音,却没能分清楚,‘亏你是个男人’这句话里那个男人是谁?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口,门口金殿武士却竟然一点也没拦。一袭香风卷动,两抹丽影如两位灵动的游鱼步入大殿。只见两个女子脚下生风,穿过许多朝臣进到大殿中央。那个双腿修长,爱穿红衣,雪额之上六瓣梅花的,正是皇上的二女儿,红妆公主李红妆。
另一个穿着蓝色武官劲装,脸上一脸呆萌跟着进来的自然就是苏晓了。公主轻功高明,说停便停,身子如风中劲竹般略一轻晃便消除了来时的劲力。顺势朝前拜倒。“儿臣李红妆,见过父皇,皇后娘娘。”
红妆公主非皇后娘娘所出,她的母亲另有其人,故而只称皇后娘娘不称母后。但公主这么一飘飘下拜,顾得了自己礼数周到,姿态飘逸,却没顾得了同她一起来的苏晓。
苏晓武功远远不如红妆公主,刚才公主以轻功疾驰,苏晓根本是半抱着公主纤腰一块来的。公主这一倏然停步,苏晓却继续往前冲了过去。正好往还在口若悬河的张尚书身上飞去。“因此皇上,您若处事不明……哎哟!”苏晓不偏不倚撞在了张尚书的老腰上,张尚书哎哟大叫一声,两人登时变作了滚地葫芦。苏晓滚了几圈,最后现自己在的地方还挺软的,喜滋滋地道:“咦?我没事!”“老、老夫有事……”“老人家你是谁啊?”
张尚书在小辈面前不肯失了风骨,面红脖子粗一字一顿地道:“老夫张、春……”苏晓歪歪脑袋:“您叫春?这不太好听吧?”“谁叫春了,老夫叫做张淳风,乃是……”苏晓打断道:“可老爷爷,您年纪这么大了,还在朝里站着干嘛呀?”“因为老夫乃是吏部、吏部……你个尚书!快下来,老夫腰闪着了!!”
13杀与不杀(下)
皇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这个张老师,他是从小就没能辩驳赢过。教苏晓和女儿一打岔,正好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皇上见机喝道:“何方小儿!敢在金殿之上喧哗!左右拿下了!”两旁的金殿武士立刻把苏晓抓到一旁,几个朝臣也立刻将老尚书扶起来。
张尚书六十多岁了,身子骨却颇为硬朗,叫苏晓撞这一下刚才还见疼,这会儿也好得多了。皇上没认出苏晓来,只是当成公主的玩伴,佯怒道。
“红儿,你如此胡闹啊。大殿之上其实闹着玩的。你怎么带着你的朋友一起来了?”红妆公主忙道:“启禀父皇,非是儿臣胡闹。这位是苏晓苏大人,乃是六扇门百户。今日也是奉命入宫的。儿臣与苏百户今日街上偶遇,见与苏百户同路,便一起来了。”皇上这才想起来这苏晓是谁,今天叫苏晓来可是为了表彰,不是为了惩罚的。
“苏晓,你可知道你刚才撞到了谁?”苏晓被人抓起来,登时有些慌了。“那个、那个……一个老爷爷?”皇上差点没笑出来。“对,是一个老爷爷。可这位老爷爷为国家做了很多事情。他一生勤刻,夙兴夜寐,就是为了让朝廷能多一个好官,让百姓能多一个可依靠的清官。这位老人家这辈子桃李满园,连朕也是他的学生。
可他为官清廉,一生清贫,至今没钱买一顶好的官轿。连朕多次想要赏赐与他,也被他严正拒绝。这位是当今吏部尚书张淳风张大人……是个大官。”苏晓听到最后一句才听明白。“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别怪我!”“不怪不怪,你也不是故意的。”张尚书摆摆手,再对皇上说道:“皇上谬赞了,老臣这把老骨头,当不起这许多重担了。”
张尚书话音才落,眼神又复刚硬:“只是这老臣骨头能散,吏治不能散!橙王必须杀,以儆效尤!若不如此,老夫也无颜面对先皇,情愿罢朝以表愤慨!”皇上最怕的事还是生了。他曾无数过想到这个情况,但仍是束手无策。这位老尚书桃李满门,要是他带头反抗,只怕会引起百官罢朝的局面。
但又知道张尚书的脾xg,标准的书生xg格,认准了一个理就死磕到底。半点没有转圜余地。局面就这么僵住了,皇上说不出话来,张尚书撩袍便跪。“请圣上下旨,斩杀罪人李澄之!”“……”苏晓站在张尚书和皇上之间,看见他们之间紧张的空气,不由cha嘴道:“老爷爷,你要皇上下旨杀橙王殿下吗?”张尚书挺起松柏似的脖颈:“不错!”“嗯……可是这样皇上好可怜啊。”张尚书顺着苏晓的话往皇上那里一看。
皇上双目通红,身子也不住颤抖。皇上若是个无道昏君,这个局面断然不会出现。他大可为了救自己不孝的儿子而开罪群臣,甚至替换群臣,换上会说他喜欢听的话的那些人。可是这却会坏了吏治,而皇上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他是无法为了自己的儿子而舍弃历代先皇努力下来的结果的,也无法放弃民生。这些日子来,为了橙王的生死,朝堂上吵来吵去,皇上已经是满脸的疲惫了。他若是个昏君,根本连吵都不用吵。张尚书心中一软,淡淡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这是大义所在,岂能轻忽怠慢。”苏晓忍不住又道:“复杂的事,我是不太懂的。
可是我娘和明大哥都常常说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橙王造反是真的。可是我总觉得啊,他好像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嘛。”
“没有多大的损失?”张尚书眉头一轩,“别的不说,光是群臣中……”“可你们好像没人死啊。”“犯上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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