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跟魏老太太一个席面儿,她们晚辈有晚辈的席,陈萱同李氏魏银坐在一处,与魏老太太那张席面儿挨着。赵家这寿席,也很丰盛,鸡鱼肘肉都是有的。陈萱刚动了两筷子,就见魏年进来找她。陈萱以为什么事呢,跟魏年出去才知道原因。魏年与赵家人很熟,尤其两家都是做面料生意的,也有不少生意上的朋友,今日遇着,聚在一起喝酒说笑。大家就提起魏年娶亲的事,魏年低声同陈萱说,“有几位朋友,还没见过你,他们提起你来,不好不见。你跟我过去见一见。”
陈萱原是有些怯,可一想到她是立志要做一等教授的人,也见识过文先生家那样高档的沙龙了,何况,她在外头,顶着魏年妻子的名头儿,得了魏年那许多好处,就再不能让魏年没面子的。于是,沉一沉心,定一定神,陈萱立刻回忆起当初去六国饭店时的礼仪,把腰板儿挺直,人也是目视前方,一手挽着魏年的胳膊,就同魏年过去了。这些都是魏年的朋友,年纪也差不多,见了陈萱,有的叫嫂子有的喊弟妹,还有人坏笑,举杯说,“头一回见嫂子,我敬嫂子一杯。”
陈萱在乡下长大,自问见识不多,可她近来颇开了些灵窍,知道这是魏年的朋友拿她打趣,陈萱还是头一回这样被人打趣敬酒,心里就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应对。陈萱生怕应对不好叫魏年没面子,她顾不得其他,飞快的思考,这酒,不接显得小家子气,要是接一人,后头别人的酒接不接呢?陈萱寻思着,这事儿不能叫别人主动,她干脆端起魏年的酒杯,自己倒满酒,举起杯来,说,“我头一回见大家伙儿,也不大会说话,该是我敬你们,不能叫你们敬我。”说完,陈萱痛痛快快,连干三杯。
喝完,陈萱还一亮杯底,这亮杯底,是陈萱在乡下时见过二叔吃酒,她也不知怎地就用上了。陈萱这等爽快,把魏年的一干朋友都镇着了,大家纷纷叫好,也都陪了三杯,陈萱喝了些酒,胆子也放开了,还十分恳切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以前没见过,今天就算认识了,以后,你们多来家里玩儿,我会做几样小菜,也还成。”
大家纷纷说,“嫂子这么爽快,以后定要去叨扰。”
陈萱敬过酒,魏年就送她回去吃席了。陈萱还悄悄问魏年,“如何?”
其实,这话简直不用问,只看魏年眼睛里的神采就知道啦。陈萱也觉着自己还可以,虽然还是有些紧张,多锻炼一下就没事了。她发现,越是出门多,胆子就越是大。要是搁以前,她哪里敢在这么多人跟前说客套话?
陈萱认为,自己的进步挺大。
魏年回家都夸了陈萱一回,夸陈萱,“一点儿不扭捏,出门在外就得这样,大大方方的才好。”让陈萱继续保持。
陈萱点头,“我以后,还要继续进步,做得更好。”
魏年就喜欢看陈萱浑身干劲儿的模样,特招人喜欢。陈萱趁着有空,又织了几针毛线,就同大嫂李氏去厨下做晚饭了。待晚饭后,陈萱就拿出书本来学习,虽然陈萱十分心急织毛衣赚钱的事,可她雷打不动每晚念书都没有半点动摇。就是魏银有时想着羊毛衫的花样分心,陈萱都会提醒她的。
第40章魏银
待赵家老太太的寿宴过了,魏老太太第二天急忙慌的就催着魏年把魏金接回家来,又让李氏到菜市买了上好的羊肉回家,魏老太太心疼的,“昨儿那寿席,你们也都眼见的。在咱家,一家人还不都是一个桌上吃饭,就是家里摆席请人吃酒,我也从没让儿媳妇们站着伺候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新时代了,就她赵家还要摆这样的谱儿!就知道刻薄儿媳妇!看你们大姐,这才回赵家几天,人就瘦了一圈儿!赶紧把人给我接回来,我再不能叫闺女受这样搓磨的!”
魏年依着魏老太太的话去接人。
魏金早收拾好包袱,一见弟弟来了,过去请示了一回赵老太太。赵老太太正因着寿宴后剩下许多好肉好菜,俩儿媳妇见天儿在家吃心疼呐,一见魏年过来接魏金,当下便点了头,同魏金道,“去吧,你家老太太也记挂你,我知道,她是一刻都离不得你的。你去伺候你家老太太吧。”
魏金当下就道,“哎,妈,那我就去了。”
魏年一看他大姐在赵老太太跟前儿这做低伏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窝囊样儿,再听赵老太太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气,笑嘻嘻道,“哎,可别,婶子,我妈也就是提一提,看您这里可有空闲。婶子您这儿要是忙,我大姐嫁您家,那就是您家的人了,她在婶子您身边伺候是应当的。什么时候回娘家都一样,我妈那里有俩儿媳伺候哪,不缺人伺候。婶子你是正经婆婆,就是我妈,也得排您后头。”
魏年因生得俊,嘴也巧,赵老太太平日里看他倒很顺眼,听这话也不恼,笑道,“算了,什么先什么后的,我同你妈,老姐妹了。让你大姐过去吧,儿媳妇再孝顺,跟闺女那能一样?你妈有福,俩大闺女在身边儿,我就俩秃小子,福分上就大不如你妈了。”
“您只管把我大姐当闺女,是一样的。”魏年也就是说上几句,又不是要跟赵老太太斗嘴分胜负,笑道,“您老尝尝我给您老买的黄油枣泥饼,我大姐说您爱吃,我来时去稻香村买的,今儿早的第一炉的点心,正香。”打开点心的油纸包装,拿了一块儿还带着温热的点心给赵老太太递过去。赵老太太接了,尝一口便赞味儿好。
说几句话,赵老太太留魏年在家吃饭,魏年说铺子里还有事,就接了魏金和俩外甥过去。一回家,刚把包袱放炕头儿,魏金就数落起魏年,说他,“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不想让我回来啊?”
魏老太太见着大闺女和外孙们来家正高兴,一听这话,忙问,“怎么了?”
李氏陈萱魏银都在老太太这屋儿织毛衫,见魏金回来,陈萱放下手里的毛衫,倒了两杯热水,一杯给魏金,一杯给魏年,魏金水也不喝,就跟老太太控诉起弟弟来。
魏年接过水暖手,听魏金说他竟拦着不要魏金回娘家,真是无语了。不紧不慢的待魏金控诉完,魏年才说他姐,“你也就是个窝儿里横,在娘家你就这么厉害,怎么在婆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就听不出我那是客气,你婆婆说,让你过来服侍咱妈,她那里不要紧。我难道不跟人家客气几句?我要不想你回来,根本不会接你!”把茶杯往炕桌儿上一放,魏年起身,“我去铺子了,没空理你。”抬腿走人。
魏金“哎”了两声,没叫住魏年,这会儿估计自己也醒过闷儿了,嘟囔一句,“这说来说去的,倒成我的不是。”
“行啦,亲姐弟,哪儿就要争出个对错。”魏老太太笑,“我叫明哥儿他娘一大早的就买了上好羊肉,中午咱们打羊肉饼吃。”
“好!妈你不知道,我回婆家这些日子,就没吃过一回热乎饭。”接着又是对婆家一通埋怨。
李氏陈萱魏银三个就在一畔织毛衫,云姐儿也拿着两根竹针一小团毛线戳来戳去的织东西,顺带听魏金抱怨。陈萱真是,一句话都没招惹魏金,魏金就找寻到她头上,魏金问,“二弟妹,我婆婆做寿的那天,你是不是同男人喝酒了?”
饶是陈萱老实,也觉着这话不好听,陈萱低头织毛衫,“是阿年哥叫我过去,他的许多朋友没见过我,人家敬我酒,我要不喝,会叫阿年哥没面子的。”
魏金一幅不赞同的神色,严肃的教导她,“你一妇道人家,管男人们的事做什么。阿年一向是个没谱儿的,就是他叫你过去,你也不该跟男人吃酒。这不是咱们女人的本分。”
魏银道,“大姐,你这老一套就歇歇吧,二哥的朋友头一回见着二嫂,人家敬酒,那是敬二哥的面子,二嫂能不接?”
“就是接了,叫阿年替她喝,不是一样?怎么脑子就不转个弯儿?!那些个坏小子们,向来会作弄人的,你这样好说话,以后他们还要作弄你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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