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林边,那是个不大的松树林子,入林探视,没走出多远,就见到两匹马正在林中吃草,附近却空无一人。走上前去,那马久经驯养,也不怕人,只见两匹马马鞍马背上都是鲜血,韩谦礼在四周仔细查探,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快步直行,来到一个土包前,猛地停住。萧平安快跑几步,追了过来,看了眼土包之下,随即一声惊呼,只见土包之下,赫然躺着两个道士。两人绕过土包,只见那两名道士胸前都是血迹,一剑穿心,已然死去多时,两人双眼圆睁,神情惊讶,似临死也不信竟会突遭毒手,看两人道袍左胸前,果然绣的有云雾缭绕之山峰图形。
韩谦礼思索片刻,问萧平安道:“你看如何?”
萧平安犹犹豫豫道:“死了?”
韩谦礼道:“废话,我问你怎么死的”
萧平安道:“想是遇到了歹人。”
韩谦礼道:“那你的杨伯伯呢?”
萧平安四下看了几眼,松了口气道:“想是跑了。”
韩谦礼道:“那歹人会不会放过他?是不是一定要追?”
萧平安想了想,连连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们快去救他。”
韩谦礼反手给他脑袋来了一巴掌,骂道:“你个笨蛋,你看看这尸体从哪里来的?”
萧平安摇了摇头。
韩谦礼道:“这两人是在方才的路边就被杀了,然后那人用马驮着尸体来到这边,又把尸体扔在山包后面。”冷笑一声,又道:“你若是那歹人,要追你杨伯伯,又怎有时间处理尸体。这两人突然遇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下手的自然是他们亲近之人,这才毫无防备。我问你,哪个和他们走在一起,又是他们的亲近之人,叫他们不会防备?”
萧平安颤声道:“是,是,是杨伯伯。”
韩谦礼哼了一声,他有意自己不说,反一句一句去问萧平安,知道此子思虑单纯,极信那紫阳道人,自己说了他多半还会不信,不如自己去问引他来答,听他亲口说出杨伯伯三字,知他心底已经动摇,也不说破。低头看那两道士,两人神色差异,显然都是甫一遇袭,便即丧命,这两剑出手当真是又快又准,这紫阳道人的功夫果然比自己要略胜一筹,只是此人为何要杀了同门师侄,也不肯回山,身上定是有大秘密怕同门知晓。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较,心道你想藏起尸体,我却偏偏不遂你心意,当下用一马驮了两具尸体,自己和萧平安骑了另一匹回到道上,下的马来,依旧一匹马一具尸体,安排得当,轻轻一拍两马后臀,让两匹马依旧顺着原路向前而去,心想不管是不是老马识途,就算这马到不了天台山,此去不远已是天台剑派的势力范围,总有人发现的了。暗地里阴了紫阳道人一手,心中高兴,一拉萧平安上了马,调转马头,回头而去,笑道:“我们找你杨伯伯去。”
();() 萧平安一愣,韩谦礼不待他说话,自顾道:“这牛鼻子杀了人,自然是要回头,他本来要去哪里,如今自然还去哪里,我们EZ路上等他便是。”当下纵马疾驰,路过早间那小镇,也不停歇,径直穿过,又行了有四、五十里,天色已晚,到了一处驿所,当下住店歇息。
次日早晨,韩谦礼刚出房门,院外进来一人,那人似是有些眼熟,看了韩谦礼一眼,低下头匆匆走了,韩谦礼倒也没在意。吃了早饭上路,却低价卖了马仍是步行,他心道,大道之上,骑马的人甚少,太过醒目,那紫阳定然也是步行,我们一路慢慢过去,莫要错过了。一路与萧平安说话,见他当真是什么都不懂,说话更是幼稚,常引得他捧腹大笑。
眼见日近中午,身后驿道上突然传来马蹄之声,却是辆马车从后赶来,天气炎热,道上满是黄土,马车过处烟尘滚滚,韩谦礼皱了皱眉头,拉着萧平安闪到一旁。不多时那马车已到近前,擦身而过,韩谦礼伸手拂了拂浮起的黄土,又往后站了一步,这时前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黝黑汉子,头戴范阳斗笠,回头冲两人道:“两位可是往EZ方向?可要搭个便车么?”
韩谦礼心中冷哼了一声,心道,难不成是冲着我来的,这手段却不高明。宋时出入多是牛车驴车,马车相对较少,各地之间穿行的马车多半是有钱人家自家的车辆,少数一些客驿往来的马车更不会在路上随便拉人,路上若有想搭车的旅客,需早早站在路边摇手示意,赶上车上还有空位,主家也不嫌弃,车夫又发善心,或许会有马车停下让你上去,但绝无马车停下来邀你的道理。当下冷笑一声,道:“不必了。”
那车夫仍不死心,道:“到前面驿馆,两位只收三十文钱,如何?”那马车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甚是健壮,红漆的车厢油光锃亮,车轴牢固滚动声音甚小,是辆一等一的马车,这个价钱就只跑上二三十里,三十文也是白菜价了。
韩谦礼道:“没钱。”
这时车厢的窗子突然开了一扇,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探出头来,看了韩谦礼一眼,看他身材魁梧,凶神恶煞一般的相貌,连忙缩头回去。那车夫甚是尴尬,却还不肯走,半天道:“算你俩运气,车上还有两个空位,你们上来吧。”
韩谦礼仍道:“没钱。”这时车厢的窗子突然又开了,却探出一个黄脸汉子,满脸不耐烦的神色道:“你磨蹭什么,他既不收你钱,你上来便是,停在这里是什么道理,老子还急着赶路呢。”低声骂了两句,缩回了头,听不清楚,好似在骂那车夫多管闲事。
韩谦礼脑里突地一闪,想起早间出门遇到那人,原来就是前日酒楼那个护院的占山虎候彪,想通此节,微微一笑,带着萧平安走到车前,伸手撩开车帘,上了大车。车上人正议论纷纷,见他上来,戛然而止,显然在说他的坏话。
();() 那车不大,堪堪容得六人,此时已经坐了五人,一个中年书生,边上靠里坐个略有些发福的丰满少妇,怀里抱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正睡的熟,似是一家三口,那少妇瞥他的眼神尽是不屑之色,显是看不起他这个又没钱又小气的男人,书生另一边靠外的是方才说话的黄脸汉子,这三人坐了一排。另一侧只最里面坐了个白发老翁,一身万字的绸缎长衫,轻摇羽扇,无名指上戴着个硕大的翡翠戒指,仪表堂堂,贵气十足,想是此人身份不同,另外三人不敢和他同坐。韩谦礼哪管这么多,带着萧平安走到里厢坐下,萧平安坐在最外面,他居中,与那书生坐个对脸。不待二人坐定,马车又行。
韩谦礼坐在车内,目光不断朝几人打量,众人见他无礼,却也不敢说话,只那老翁哼了一声,又往车里移了移,显是对他厌恶。韩谦礼一个个看过去,心道你们几人中定有埋伏我的高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时值盛夏,此时又是正午,煞是炎热,马车过处一路烟尘滚滚,又不敢开窗,那车厢如同蒸笼一般,几人都是汗如雨下,不断摇扇。萧平安坐不多时也是满头大汗,想起昔日在牢房之中,自己只要练功就会不热,当下沉心静气,盘腿练起功来。
韩谦礼见他练功,心里一动,心道:“你个小猴儿倒是提醒了我。”看着对面那中年书生笑了笑,道:“谁派你来的?”
那书生吓了一跳,慌道:“你说什么?”
韩谦礼道:“你当我瞎么?”突然一伸手抓住了身旁老翁的肩膀,咔嚓一声,竟是将锁骨和肩胛骨一起捏碎了。这下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对视一眼,韩谦礼咦了一声,那老翁却是一声惨叫。韩谦礼见萧平安练功,自然想到,这天气如此般热,但练过武功之人自与常人不同,扫了一眼,见书生夫妇和那黄脸汉子都是一头大汗,唯有这老翁气定神闲,不见脸上出汗,心中认准了此人,跟那书生答了句话,突然出手偷袭,谁知那老翁竟然半点功夫没有,更是人老骨脆,肩上骨头竟给他生生捏碎了。
这下众人都是大惊失色,韩谦礼更是脸上尴尬,那老翁不断哀叫,显示痛的厉害,韩谦礼忙伸手在他肩膀点了几处穴道,那老翁疼痛立减,怒道:“你发什么疯!”
韩谦礼道:“误会,误会。”他倒也不是蛮不讲理的歹人,误伤了好人,心下难免愧疚。
对面那黄脸汉子怒道:“岂有此理,人家一把年纪,你竟下此毒手。”书生此时胆子也大了几分,道:“正是,正是,朗朗乾坤……”众人吵闹,萧平安自然惊醒,那赶车的听到后面动静,车也慢慢慢了下来。
韩谦礼扬声道:“赶你的车,莫管闲事!”他运足内力,吐气开声,车厢里众人如同头上响了个炸雷,那书生“朗朗乾坤”下面没等出口立刻憋了回去,众人只觉耳畔嗡嗡作响。那赶车的也吓了一跳,不敢停车,赶车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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