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挣扎之间,不下心把电视音量开大了许多,程旬旬说的虽大声但在电视机的映衬下反倒是变得有些弱了。可她的怒意是那么明显,瞪着大而圆的眼睛,仰着头直直的看着周衍卿,像一只被激怒的病猫。周衍卿稍稍顿了一下。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一眼,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这么淡淡一瞥便收回了视线,绕过床尾过去将掉落在地上的遥控器捡了起来,将声音调到最轻。
整个过程中,他并未多看程旬旬一眼,态度是那般的冷淡,竟然对一只发怒的病猫视若无睹。可这只皮球,难道不是他亲手戳破的吗?程旬旬看着他淡漠的脸,心头就更是恼怒,“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看着我这样无力的挣扎,你会开心吗?”
周衍卿将遥控器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旋即侧了一下身子,就这么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看起来挺认真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在这暖黄的灯光下。闪着点点的光辉,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看着她。那模样仿佛是在包容她的所有,仿佛在告诉她,在他面前无需伪装,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可以发泄出来,像一座高山,可以用来依靠,也是坚强的后盾。
有那么一瞬,程旬旬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像爸爸。但很快她的脑子就清醒过来,如果坐在医院里还不能让她脑子清醒的话,也许下一次她会横在铁板上,再后悔都没有用了。顿时便窜起了一股子怒火。微微歪头斜视他,冷哼了一声,说:“如果我说我要一个事实的真相你肯不肯给?我知道你肯定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跟江如卉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再蠢也不可能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
周衍卿依旧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回答的意思,程旬旬等了许久,眼泪都等出来了,无知无觉的从眼角滑落,周衍卿看见了,抬起手手指还未触及到她的脸颊,就被她狠狠的打开。眼里那零星的一点期许毁灭的干干净净。周衍卿自然是没那么容易被她打开,依旧坚持想要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而程旬旬便一次又一次的打在他的手背上,一次比一次重,像是在宣泄什么,直到察觉周衍卿的手背被她打的血红一片,程旬旬扬起的手才久久没有落下,满目疑惑的看着他,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眸色沉沉,安静的看着她的眼睛。
再次伸手过来,程旬旬便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还是不愿让他碰。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讨厌我,也讨厌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愿时时看见我。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我也没有约束你,更没有约束你一定要全心全意的对我。我想要的很简单,要回身份,回家!只要你能够让我回到唐家,当年的真相我可以自己去查,只要我回到唐家你就可以自由了,我再也不会麻烦你任何事情,你还可以免费得到百分之十的股份。孩子你不要我可以自己养,我甚至不要求你认!只要熬过这一段,你可以当做从未认识过我,日后远远见着你,我可以躲开,保证你不想见我的时候,永远都见不到我!”
“我只是暂时要了这个周五太太的身份,我没想过要一辈子占有,我更没想过要再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我一样都不要,我不要你们周家的任何东西。若我能够顺利的回到唐家,你对我的恩情我一定会记在心里,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必定倾囊相助。我给你所有的我能想到的好处,你究竟还要我怎样?啊?你说我做就是了!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能回家,就是那么简单而已,我究竟是碍着谁了。要这样一次次的欺我,害我。”
程旬旬看着他,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眼泪簌簌而下,眼里却透着冷漠,笑容包含着数不尽的自嘲,声音有些涩意,说:“周衍卿,你食言了你知道吗。”
他轻挑了一下眉梢,说:“你真的不要周家的任何东西?”
“是。”程旬旬说的斩钉截铁。
他扬了一下唇,稍稍一用力便挣开了她的手,手指触上她的脸颊,程旬旬避了一下,便不动了,却不自觉的低了头不再看他。他擦掉了她脸上的眼泪,笑的没有丝毫感情,接下去的话同样不带感情,说:“那你肚子里的也是周家的东西,你也不要,对吧?”
程旬旬眉头一拧,猛地扬起了头,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这会又蹭的一下冒了起来,这是周衍卿已经收回了手,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神情看不出喜怒。
“他不一样!你们本就不要他不是吗!用那么阴毒的手段来害我!就算你不肯说是谁害我,我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嗬,我倒是听想问问你,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任由事情发展。”
周衍卿闻声哈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说:“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可惜没有道理,因为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把孩子生下来,对我是有好处的,我若一早就知道了,你今天就不可能坐在病房里。”
他笑着伸手过来,程旬旬不由往后躲了一下,然而他手长,而且程旬旬现在这身子骨想躲也躲不开,只得被他扣住了脑袋,摁在了他的肚子上,并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抚似得,说:“相信我,你一定猜不到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当然你也不用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这个人亲口承认一切。”
程旬旬仰起头,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却只看到他的下巴。
“有一点你说错了。”他倏然低头看她,正好看到她挂着眼泪仰头看他的模样,傻乎乎的,倒是有点可爱。
“什么?”她抬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给自己做一个支点,不至于倾倒在他的身上,仰着头看他。
两人如此对视片刻,程旬旬耐心的等他回答,然而在她眨眼之间,他却忽然弯身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不给她逃脱的机会。他的唇很软,明明也没见他吃什么,程旬旬却莫名尝到了一丝甜味,稍后回忆才觉出来那好像是口香糖的味道。
他浅尝辄止,并没有深入,程旬旬都来不及发怒挣扎,他就停止了,手指摁住了她的唇,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笑说:“你似乎忘记了,我跟唐家大小姐是有婚约的,等将来你恢复了身份,你认为你有什么理由跟我分道扬镳?更别说我不想见你,你便不出现在我眼前。”
他笑着站直了身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笑道:“先别把话说的那么满,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怕你什么都想要。”他这是话中有话,眼里还带着一丝调笑。
程旬旬坐在床上微微发愣,唇齿之间仿佛还留着他的气息,这个吻代表什么?她想了半天,这可能是一种间接的安抚,男人对女人的一种安抚。
随后,他去卫生间拧了一块热毛巾回来,亲自给她擦脸,一边擦一边说:“这次确实是我疏忽,让你受到了惊吓,要打要骂,就算你口不择言,我也不会说你半句不是。不用一直压抑在心里,医生说怀孕心情很重要,怕你有抑郁的倾向,以后心里有什么事,你觉得跟徐妈和罗杏说不放心,可以给我打电话跟我说。”
他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但程旬旬的五官还是因此皱了起来,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双手拉住了他的手,夺过了他手里的毛巾,说:“我自己来。”
擦完脸,她就把毛巾递了回去,周衍卿接过顺手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把手也一并擦干净。她靠在床头,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等他仔仔细细的将她的手擦完,程旬旬才开口,说:“你干嘛对我那么好?你不是还在生气的么?”
周衍卿将毛巾折叠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侧目看了她一眼,“怎么,我对你好,你还不高兴了?”
“你是想要我做什么,是不是?”程旬旬黑黝黝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眼中有很明显的防备。
周衍卿嗤笑一声,说:“就是想,你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啊,想有什么用?”
程旬旬眉头一紧,数秒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登时脸色就变了变,说;“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很认真。”周衍卿开始倒腾他的折叠床,不在理会她莫须有的神经质。
周衍卿弄完,发现程旬旬还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他才不由苦笑一声,说:“你要盯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程旬旬半天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她才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睡了,直接把周衍卿晾在了一边,弄得他有些哭笑不得。半晌,他便收敛了笑意,看着她紧闭双目睡觉的模样,不觉皱了一下眉头,看样子需要给她找个心理医生来看看,需要调整一下心理。
之后的一段日子,来探望她的人络绎不绝,连带着陈聿简和陆靖北他们都过来探望了一眼。程旬旬的心情有些阴晴不定的,时好时坏,不管是谁带来的吃食,她表面上微笑着手下,等他们走了,便叫徐妈他们一概都扔了,别说是碰,就是看都不想看见。对周家以外的人还行,但凡是周家的人带来的东西,她连看都不想看,更别说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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