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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祖宗能说会道,一张嘴常常能哄得朝正殿里的那位心花怒放,难不成太后性情刁钻,谢玹不慎触了霉头?
这消息在荣春宫不胫而走,却并未在皇宫传出去多远。檀夏照往常一样,去服侍瑢妃更衣起身,却猝不及防被迎头一棒。
瑢妃娘娘面容清淡依旧,在檀夏给她梳理发髻时,她望着铜镜中愈渐衰老的自己,轻声道:“你随谢玹一同出宫吧。”
檀夏盈盈笑着,边答应着手中动作也没停。
“娘娘说的是让奴婢送送小殿下?没问题,毕竟是在咱们荣春宫住了些时日的,娘娘总归有些表示。”
瑢妃摇摇头:“不,我是让你从此跟着他。”
檀夏手中的木梳蓦然掉落在地。
饶是再迟钝,檀夏这时也反应过来,瑢妃这是赶她走了。
“你留在他身边,做妾还是做下人,全凭你自己的造化。”瑢妃俯身从捡起木梳,放在檀夏手里,悠悠道,“你不是常嚷着说宫内连风都是闷的?”
檀夏摇摇头:“不是的娘娘,那只是奴婢的玩笑话……”
“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瑢妃眉眼一弯,虽冰雪之姿,犹如乍暖还寒的春日,“去吧,宫外的天气总归要比宫内晴朗一些的。”
“可那小子……”
瑢妃凝视着她:“檀夏,你是个聪明人,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今日谢玹究竟是不是真的是被赶出宫的。”
皇子十五岁便可出宫开府,五位皇子中,六、七、九各有自己的封地,十皇子最初作太子培养,是个例外;而十三皇子谢玹,因年纪尚小被寄养在宫中,现今,也是时候出宫了。
封地乃皇帝特设,旁人不可干预。只是……
“我听闻,太后让他暂居的府邸,是先皇曾居住过的鹿鸣居。”檀夏缓缓思索着,“可那府邸是在汴梁啊!”
谁家皇子开府立派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啊!
“东宫常年悬空,文宣门与汴梁长街尽头交汇处的太子府,亦已多年无人居住。”瑢妃站起身来,“檀夏,风向要变了。”
窗外芳华灿目,诸多颜色是独属于夏日的颜色。衬得瑢妃寡淡的面孔也生出一些鲜活之色来,她伸出手,摘下攀爬至窗边的一朵海棠,轻声道:“我与妙音有些交情,檀夏,星澜就拜托你照顾了。”
*
谢玹走得轻便,无人相送,他便也乐得清闲。
只是背上伤得实在太狠了。那日皇祠里,他让人不要手下留情,那行刑的宫人便真的不手下留情,鞭鞭到肉。传到太后耳中亦是如此。
宫中的马车晃晃悠悠进了鹿鸣居,谢玹背面朝上,被人抬了进去。
虽对外说谢玹是犯了错被太后赶出宫在此思过,但鹿鸣居里的人都不以为然,丝毫不敢怠慢。自谢玹来此后便忙前忙后,生怕哪里惹得这个受了伤的十三殿下不满。
一屋子十几号人忙来忙去,吵吵闹闹了好几天,就是脚步声也教人听得头昏脑涨,最后自然是被谢玹一股脑赶了出去。
彼时他正阖着眼将脑袋搁在枕上,背上的伤还没结成痂,交错纵横的伤口看起来有些骇人。
鹿鸣居与闹市隔绝,抛却视觉的感触之后,耳边窸窸窣窣的生灵之声便声声入耳,陶冶心扉。在此时,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立马被察觉。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谢玹蓦然睁开眼。
他拧眉一看,竟是随着鹿鸣居的仆从们离开、后又去而复返的檀夏。檀夏看起来不情不愿的,但约莫记着那日她的不敬之举后谢玹说的一番话,又不敢过于逾矩,别别扭扭地将药物搁在桌案上:“殿下,奴婢来帮您换药。”
谢玹于是又躺了回去。
他打了个浅浅的哈欠:“放那吧。”
檀夏站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瑢妃让她出宫,她自然是欣喜的,但亦有愁的部分。一来,将瑢妃一人留在宫中,她于心不忍;二来,她出宫后服侍的,是这位穿衣挑剔、饮食苛刻的祖宗,不免为以后的日子担忧。
心中正纠结着,忽听谢玹凉凉开口:“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檀夏忍下胸中怨怼,矮身行礼告退。
她在瑢妃的庇佑下散漫多年,如今骤然需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下人,一时身份难以转换。只是尽管她散漫,但分得清轻重,知晓以后在谢玹手下做事,定要收敛着些性子了。
谢玹阖眼状似休憩,实则观测着她的一举一动。在檀夏关门离开之际,他又忽然道:“母妃让你跟着我,是母妃的事,你待如何,是你的事。我不会约束你,你仍旧与以前一般自由……但唯有一点。”
当谢玹那双碧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旁人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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