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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时偏过头瞥了一眼稍间的毡帘,压低了声音说了得有一盏茶的功夫,愣是一个字也没漏到两个姑娘的耳朵里。
幼云轻呵一声,果然,没嫁人的小姑娘就连自家堂哥议亲也听不得么?要放在现代,一人去相亲,全家老小都跟着出谋划策呢!
舒云自从上次在稍间听见那番扰她心神的话儿后,对做媒议亲这类话题都避讳得很,只扭过头去作出一副非礼勿听的淑女样子来。
幼云无法,只好闷闷地吃完了花生酪,良久才听得外间林老太太叹了一句:“就他家吧,也算门当户对了,只要别投错了阵营就成。上回提过的惠丫头的事,二房又怎么说?”
林老爷的声音这时才清晰了一点:“二弟和弟妹说,惠云明年就及笄了,也相看了几户人家,只恐年岁与许家哥儿太近了些,嗯…便问了换娇云来行不行?”
虽然两家议亲,女方的岁数一般都要比男方小一点,但这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一项儿,二叔和婶婶显然是没瞧上呀,幼云又咬了一大口柿饼。
林老太太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婚姻大事还是得由父母做主,便也不好硬拗:“既如此,那惠云便算了,由二房自去打算罢,不过来年选定了人家也得似笙哥儿这般来信知会一声,可不要蒙头瞎眼的乱结一气。至于娇云么…”
林老太太迟疑了,七丫头娇云也不是太太生的,许家那哥儿好歹是个独苗嫡孙,捧个县令的庶女过去说要结亲,那不是打人家的脸么,老姐妹还不得翻脸?
陆氏也想到了这一层,便暗暗扯了扯林老爷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林知时明白了意思,连忙改口道:“要我说,娇云也还不急,索性还有两年才及笄,今年二弟考绩只得了一个‘中’,调任梧州去了,端看三年后他们一家能不能调进京来再说吧。”
林老太太不再言语,没能和老姐妹结成亲家她有些失望。
依她的经验来看,许家哥儿的条件是很实用的,家里人口简单,上无婆母,祖母又年老,新媳妇进门就能当家,许陵游肯上进又有圣上的怜恤和祖父的照拂,混到个院判不成问题,且一家统共就他一个孙子,也无旁人来分家产,银钱尽够小夫妻俩用了。
可惜了,二房那对心比天高的夫妻俩,竟认不出好货!林老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
话题谈到最后,外间没做成媒的大人们都有些怅然,好似面前跃过一条肥鱼却没能抓住似的;稍间的姐妹俩则神色各异,幼云是事不关己听听就过,吃饱了便开始打哈欠,舒云的脸色依旧淡淡的,只漆黑眸中不易察觉地闪过几分希冀的光芒,一个本已熄灭的念头重又点亮起来。她不安地瞟了一眼犯困的幼云,再三确认无人发现她的异样方才安心。
各怀心思的一家人就这样安逸地过到了大年三十,府里早就张灯结彩的装扮了一番,大红福字贴满了每一处门窗,内外仆役也都换上了红火的新装,人来人往的相互晃眼。
年夜饭动筷前,林知时郑重其事地发表了一篇主题为“辞旧迎新,共创美好林府”的讲话,几个孩子也很捧场地凑趣了几句应景的诗。
未避免撞诗,幼云毫不犹豫地搬出了查慎行老先生的佳作:
“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
从此剪刀闲一月,闺中针线岁前多。”
陆氏一听立刻点破,笑道:“这剪刀闲一个月九丫头可高兴了,不用硬着头皮学女红了是不是?”
幼云当即脸红道:“母亲你怎么拆我的台!”
满桌闻言立刻哄笑作一团,幼云扁扁嘴,平时被迫学习已经很痛苦了,法定假期还不能合法偷懒么!
一顿年夜饭热热闹闹的吃完,一家人又按部就班地漱口净手一番,三个大人才把四个孩子带进了鹤寿堂正屋。
正屋地上铺了一层簇新的红毡,当中放着一个海水纹三足鎏金珐琅大火盆,银丝炭已经满满当当的烧上了。
陆氏忙着指派王昌瑞家的领着一干丫鬟婆子们去巡夜,林知时则捧过一个剔红葵花式托盘,让与林老太太给孙子孙女们分发压岁钱。
幼云隔着沉甸甸的锦袋摸出六个硬硬的锭子,按前几年的经验应该是些金锞子,而且似乎比往年更重了些,遂觉古代官家小姐真是个很有“钱途”的职业,压岁钱都是直接发金子的!
除夕夜除了领压岁钱,还有一项重要的活动是守岁,然而幼云生平的一大爱好就是睡觉,玩闹了一天兴头已过,爬上一张搭着大红彩绣团花椅袱的大椅就打起了瞌睡。
陆氏这边刚给林老太太点了一碗罗研茶奉上,回过头就发现了上下眼皮正打架的幼云,忙走过去轻拍了一下她白嫩的小脸,哄道:“可不能睡呀,要守岁呢,实在困的话不然喝碗茶提提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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