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当然对看他擦拭身体没有兴趣,站在屏风这一侧,小声问:“那边到底怎么了?”
曹勋其实不想跟她说,可她肯定好奇极了,而且案子查完时总要宣告天下,迟早她还是要知道。
曹勋尽量简练地说了案情。
就因为他说得太简练,云珠居然没有弄明白,等曹勋不得已进一步解释后,云珠愣了愣,下一刻就恨不得亲手要了那些人的命:“他们怎么敢!都还是人吗!怎么下得去手……”
没有骂完,云珠突然捂着嘴转过去,不停地干呕起来。
曹勋匆匆将巾子围在腰间,转过来扶住她,一手帮她顺背。
云珠本来就恶心,瞥见他腰间的巾子,想到那些可怜无辜的女童们,呕得更厉害了,因为还没有吃过晚饭,肚子空了一下午,吐出来的全是苦水。心里难受肚子也难受,眼睛都红了:“怎么有那么恶心的人!”
曹勋尽量站在她身后。
他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云珠渐渐平复下来。
曹勋回到屏风背面,简单擦擦便换好衣裳,抱住她道:“老天有眼,叫岳父撞上了,你不放心别人,总该相信岳父,一定会叫所有犯事之人绳之于法。”
云珠确实相信自己的父亲,父亲或许打仗不行,为人最是正直,一定会为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讨回公道。
只是这晚饭她是实在吃不下去了,丢下曹勋自己,她早早地躺到床上。
曹勋哄了几次,她都不肯吃东西。
半夜云珠还做了噩梦,曹勋听见她一边抽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不要”,就猜到她多半梦见了畅园里面的事。
他不得不将她叫醒。
云珠趴在他的肩头,一会儿哭一会儿骂的,好不容易才重新睡着。
.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李雍查到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最开始,只有畅园的主人纪惟芳这一个畜生,放着父母为他娶回来的美妻不喜,专要七八岁的女童。
纪惟芳是商贾,商贾很多时候都要跟官场打交道,渐渐的,有同样人面兽心的官员听说了纪惟芳的癖好,贪污时便不要金子不要银子,只要纪惟芳做点特别的安排。
有一就有二,为了更方便地伺候这些官员,纪惟芳便精心修建了畅园,专门派人从各地物色眉清目秀的女童,或是打着买来做丫鬟的名义,或是干脆坑蒙拐骗。总有那穷得过不下去的百姓,有那贪财卖女的心狠爹娘,就这样,畅园里的女童从未少过五十。
除了纪惟芳自己讨好的官员,还有官员们之间的互相介绍,有些官员甚至怕东窗事发,想方设法地把同僚或上峰或权贵往这条道上引,恨不得全京城的文武百官都坐上同一条船,彼此互相照应。
还真叫元庆帝猜着了,锦衣卫的副指挥使王满昌早在五年前就上了这条船,所以哪怕锦衣卫收到过一些风声,都被王满昌想法子压下去了。顺天府、大理寺那边都是一样的道理,要是贪图金银、杀人放火的大案,官员们或许不敢隐瞒,可畅园里关着的只是一些被爹娘卖了的女童,死了都没有人关心的女童,他们又何必为了这些草芥得罪同僚、上峰?
李雍整整查了二十三天,才将所有涉案官员的名单交到了元庆帝手上。
这二十三天里,李雍审案的手段也越来越铁血无情。
想当初他第一天审案的时候,纪惟芳的嘴闭得紧紧的,神策卫的百夫长提议用私刑,李雍还有点下不去手,怕有屈打成招逼供之嫌。李家家风甚正,老国公爷、李耀脾气火爆,可能还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李雍则是完全按照书上的君子之风要求自己的,连自家家仆都很少说句重话。
正为难的时候,他的好女婿来了,得知审案卡在这里,曹勋亲手挑了一条鞭子,直接当着李雍的面抽去了纪惟芳半条命。
够狠,也够管用。
曹勋对李雍道:“岳父对这些人心慈手软时,只管想想他们对那些无辜女童做的恶。”
李雍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
元庆帝展开罪臣名单,一个一个地数,数到“六十七”,终于数完了。
看着白纸上的一个个名字,大多数都是饱读诗书先考的进士再封官的“栋梁之材”,元庆帝笑了。
“这六十七贼,全部拉去午门斩首。”
“凡其家族子弟,有爵者削爵,为官者夺官,此生不再复用,后世三代禁考功名。”
大夏积弱百余年,好不容易才重新迎来太平盛世,既是太平盛世,又怎可纵容官员为恶,鱼肉百姓?
元庆帝就是要重重地罚,就是要其他官员动这些丑恶心思之前,好好掂量掂量,看看是脖子上的脑袋重要,还是那二两肉……
“对了,群贼斩首之前,全部处以宫刑。”
瞥眼缩在茶几下的一只小时候十分调皮骟了后就变得异常柔顺的黑猫,元庆帝幽幽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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