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想到这一次仍然会被拒绝,聂娉婷失声喊了出来。
她在父兄面前永远都是甜美小白兔的模样,这么失态还是第一次,所以信阳候投去了讶然的目光。聂娉婷心下一惊,连忙露出甜蜜的笑“爹爹您就带女儿走嘛,女儿真的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了,没有人跟我做朋友,我也不喜欢这些人,难道我们不能全家人在一起吗”
闻言,信阳候摸了摸女儿的脸,低声道“娉婷,你该知道,之所以爹爹将你留在燕凉,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皇上不放心我们家,所以要我留下来做人质。”聂娉婷垂下眼。“可是为什么是我呢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呀,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好孩子,你和你的兄长们不一样,他们是男子,天生就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而你”信阳候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停住了。过了片刻,他才继续往下说“爹爹跟你保证,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很快,你就不需要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儿了。”说完,他又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她一直都是他的珍宝,他的掌上明珠,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她受到一丁点伤害。可是身为聂家人,就注定要因为家人而牺牲奉献,所以即便他再她,也不得不选择离开她。
聂娉婷却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同样的话语,信阳候已经说了十几年了每当她要求与他们一起离开的时候,他的回复永远都是拒绝以前拒绝也就算了,可如今大哥二哥都已经失踪,甚至可能已经死了,爹爹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燕凉难道就不担心她会步上哥哥们的后尘吗难道就不怕她也死掉吗爹爹到底是不是真心疼她的“那为什么不让小六回来反正他身体差,鸿上大师也说了,最好不要让他步入尘世,安心休养,难道在家里,还不如待在山上吗”
一听聂娉婷提起小儿子,信阳候微微皱了下眉“这世间红尘纷乱,山上清幽宁静,小六还是留在鸿上大师身边会比较好。”
听了这话,聂娉婷眼底嫉恨一闪而过。她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爹爹的最爹爹最疼的,最重的,不是任何一个哥哥,而是那个药罐子弟弟小六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界上,他是多余的“我知道了,是女儿不会说话,还请爹爹莫要生气,女儿知道错了。”说完,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信阳候哪里舍得苛责她。他对儿子素来严厉苛刻,对唯一的女儿却是护有加,恨不得将她当做眼珠子疼宠,如今一见聂娉婷似要落泪,心疼不已,连忙柔声劝慰,好不容易才将聂娉婷哄好。
由于面部受伤颇重,所以信阳候一连数日都留在府中未曾外出满脸伤痕,实在是不怎么好。直到有一日,他在房读的时候,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侯爷、侯爷小少爷回来了”
什么
信阳候一听,面色一变“小六回来了”
“是呀,门口的家丁不认识小少爷,把他挡在门口,说什么都不让他进来,幸好奴才经过,这才认出来,小少爷如今正在花厅休息呢,侯爷您”
话未说完,已经不见信阳候的身影了。
听闻小儿子突然间回府,信阳候心底大惊,他的第一想法就是鸿上大师圆寂了否则为何会让小六回府来呢他的小儿子自出生起,便从娘胎里带了病气,因而体弱多病,鸿上大师便在那时经过信阳候府,进来说小六与佛有缘,唯有献身于佛,方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信阳候一开始嗤之以鼻,还命侍卫赶走了鸿上大师。谁知道鸿上大师离开后,小六的病情便恶化了,眼不久于人世,想起难产而亡的发妻,信阳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孩子就这样死去,只好又派人去寻鸿上大师,然后依鸿上大师所言,让其带走了小六。说来也是奇妙,离开信阳候府后,小六的身子骨便一天天好了起来,虽然仍然体弱多病,但至少性命无忧。在儿子身体有起色之后,信阳候也曾想过将孩子带回来。可怪就怪在这里,只要一下山,小六的病情便会迅速恶化。万般无奈之下,信阳候也只得作罢。
多年征战在外,连最近的一次见面,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难道鸿上大师出事了当年带小六离开时,鸿上大师说,待到小六下山,便是他圆寂之时。那么以后小六该怎么办他的身体能够撑得住吗
心里想着这些,信阳候心底焦急不已,他迅速赶到花厅,远远地便瞧见一个光着头,穿着皂色佛衣,脚踩芒鞋,手边放着一根竹杖的高挑瘦弱少年坐在桌边,正端着一杯茶。
“靖儿”
年轻和尚抬起头来,刚好望进信阳候眼底。“父亲。”
“靖儿你怎么回府来了”信阳候一把摁住聂靖,不让他起身,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可还好身子可受得住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地下山来了鸿上大师呢”
“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去了,我一个人待在山上,心中对父兄甚是想念,便独自做了主,下山来了。”聂靖笑得有些羞涩,他放下茶盏,问道“我在山上时,有对误闯草屋的猎户,他们见我一人孤单,便跟我说了些现下的大事,我才知道原来大哥二哥失踪了,怎么,父亲还没有找到他们吗”
信阳候摇摇头“没有。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无妨。这么多年来,师父为我精心调理,只要情绪不太过激动便可。”聂靖微微一笑,他浑身都透出一种心胸昂然的气度来,给人一种宽广豁达之感,似乎什么都得开,也什么都不在意。若不是认得这的确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信阳候真的要以为眼前这是位正正经经的出家人了。
“靖儿,当年鸿上大师只说要带你离开,可没说要你出家呀”信阳候瞧着儿子一身僧人打扮,内心担忧不已。“难道你真的想出家”竟然已经剃度了
聂靖仍然微笑以对“父亲多虑了,师父从不曾干涉我的想法,我的事情,师父也都交由我自己来做决定。头发是我请师父剃的,不过我还没有正式出家。师父说,待我见识过人间烟火事,仍能初心不改的话,他才愿意为我剃度。至于这僧衣芒鞋山上简陋,只有这些穿。”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可他却从师父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师父说,此番他云游苦行,至少要去个半年左右,在此期间,我可以决定下不下山,只要在他老人家回来之前回去便可。我虽然不眷恋人间烟火,心中却颇为挂念父亲和兄长们,是以回来,父亲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信阳候连忙否认。“不过你应该累了吧瞧你的鞋子沾满污泥,你是自己一路走回来的吗”
聂靖道“正是,山上用不着银子,我一路都是走来的,饿了便向着周遭人家化缘。”说着他低头了一眼自己脏兮兮且沾了泥土的裤腿,自嘲道“这也难免家丁们不相信我是侯府中人了。”
虽然有好多话想与儿子说,可信阳候仍忍不住要担心聂靖的身体,连忙要下人带少爷去休息,并准备饭菜“父亲,不要荤腥,我食素的。”
信阳候点点头,突然,聂娉婷柔和的嗓音从门口传来“这是小六吗”
闻言,聂靖抬眼望去,见一位貌美过人的女子站在花厅门口,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忙起身拱手道“大姐。”
“小六何必如此客气,你我都是一家人,难道还用这么见外吗”聂娉婷笑着走进来。“爹爹不必费心了,一得到小六回府的消息,女儿便已经命人将浴水饭菜都准备好了。怕小六不食荤腥,特意准备的素斋。还有换洗的衣物也都已备好,只待小六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大姐费心了。”
信阳候也说“辛苦你了,聘婷。”
“不辛苦。”聂娉婷面上带笑,眼神却将这个多年未见的弟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聂靖生得一副好皮相,这自然是不必说的,他们聂家人是老天的宠儿,上天不仅赐予他们聪明的头脑,也给予了他们俊秀的外貌与过人的能力。所以,虽然容色稍显苍白,身形略微有些瘦弱,可聂靖仍然是个俊俏的过分的少年。他的俊美和聂家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他太干净了,不管是眼神还是气质,都不是聂家其他男人能够比拟的。聂靖只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飘飘欲仙,遗世独立就好像这个世间根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人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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