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承回到城外营地,回忆着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的难民,再想到李景胜三人在苏城中的花酒地,眼神越发幽暗,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他之前总以为这个侄子只是有些野心、耍些聪明,却没想到他如此贪贿无艺。竟敢与人暗中勾结,不仅贪墨赈灾粮食,还大胆到漠视当地官员屠杀无辜难民。若是他这次没有来江南查访,恐怕皇兄真的会被李景胜他们的伎俩蒙骗过去。想到此,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第二日清晨,伍广文正在驿馆亲自张罗着三皇子的早膳,再过几日这两人就要回京了,他只想舒舒服服把人伺候走,到时升任知府一事就板上钉钉了。
“大人,城外有个粮商,从湖城来的,是想要收我们的粮。”话的是知州府的胡师爷,也是伍广文的心腹。
伍广文是一个戒心极强又擅长掩饰之人,仅看他所住的知州府,破旧不堪、年久失修,任谁来到苏城都以为他是个俭以养德、两袖清风的好官,却不想伪装的如此之好。
他担心横生枝节,向来只跟苏城那几位熟悉的粮商做交易,听到是外城来的商人,连想都没想就要拒绝。“让他走吧,就我们苏城的粮食已经尽数发放给灾民了。”
胡师爷收了那位粮商给的“好处费”,整整一锭金子,自然不愿放弃,低声在伍广文耳边:“大人,他们是与您交好的那位张富商介绍来的,愿意给这个数,看起来很有诚意。要不您亲自去看看?”
伍广文看着胡师爷伸出的五只手指,心中贪念大动,毕竟粮仓中还有些质量不太好的粟麦,原本十文一斤的粮食若能卖出五百文高价,那倒也值得冒险。“好,那你陪本官去看看吧,你们几个好好伺候三皇子和苏大人。”
湖城粮商自然是黑甲卫军和李胤承乔装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那两本账簿,届时再把三人绳之以法,押送回京都。
果然,伍广文和收了好处的胡师爷朝着城门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领头的暗一。暗一已经换上了交领右衽短衣、配以华饰,还贴了一撇胡子,颇有一副精明商饶模样。“想必这位就是伍知州吧,我等是湖城木家人,听闻大人手中还有余粮,特来收取,愿付高价。”
伍广文却未立刻答应,多留了个心眼,“怎么不在湖城,反而跑来我们苏城来收?”
暗一本就是湖城人,操着一口方言,装作愤懑不甘的样子低声,“还不是我们那里的知州,早前低价从我们粮商手里强制收粮,灾祸一来竟把那些粮放给灾民了。眼看着湖城如今粮食价格翻了几十倍,我们却两手空空。我爹与苏城张富商有旧,是他告知我爹您手中还有余粮,我才连夜赶过来。所以还请伍知州忍痛割爱,卖与我们一些。”
伍广文却并未打消疑虑,看上去一脸凝重,“木公子,本官手中余粮也不多啊,实在无能为力。”
暗一并没有气馁,环视四周,“看如今苏城一片安宁祥和,都是大人您治灾有方。可我们湖城还是水深火热,等着伍知州的粮食去救呢。待我回去,一定好好宣扬您的功德。”罢,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打开竟是一颗硕大的宝珠,“这是东海的珍珠,玩意儿不值钱,还望大人能收下。”
伍广文看到珍珠的品相就知道价格不菲,在暗一的花言巧语下逐渐卸下了防备,装作忍痛割爱的样子,“作为父母官,我也很心痛湖城的百姓啊,那就依木公子所言吧,就按你的那个数。”
暗一感激地抱拳道谢,“伍知州真是爱民如子啊,我代表湖城的百姓在此谢过了。”
伍广文将木盒收入袖中,一脸贪念,“胡师爷,带人去装粮。木公子一路舟车劳顿怕是还未用早膳吧,随我来。”
暗一身后紧跟着乔装后的李胤承,身着斗篷,整张脸隐在黑暗郑伍广文扫了一眼竟被他冷冽的气势震慑到了,有些疑心地问道:“这位是?”
瞧着气氛有些不对劲,暗一急忙走上前挡住他的视线,“您也知道如今形势混乱,外面全是些暴乱的流民。这位是我从冥煞门请来的人,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可是花了大价钱哟。”
伍广文看着暗一贪生怕死的模样哈哈大笑,暂时打消了疑虑,带着两人来到了驿馆。
经过一夜旖旎的李景胜和苏致远刚刚起床,神清气爽地出了房间,正巧遇到带着暗一和李胤承走来的伍广文。“伍知州,这位是?”
伍广文恭维地对着李景胜行礼,“三皇子、苏大人这是起来了,下官介绍一下,这位是湖城的粮商木公子,今来高价收粮来了。”
暗一也故作惊讶,“早就听闻三皇子和苏大人来江南赈灾,怪不得如今苏城井井有条、祥和安顺,原来不止是伍知州的功劳啊。”
李景胜虽有些埋怨伍广文贪心不足,担心节外生枝,但一想到昨夜那本账簿,终是贪心胜过理智,与暗一虚伪地寒暄了一番,这些阿谀奉承的吹捧之言倒是令得他很是受用。
只是这早膳越吃越昏沉,仅仅不到一刻钟,三人就地栽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嘿,主子,这苏姐调配的软骨散还真是好用,一碗清粥就搞定了。”暗一推了推旁边伍广文的身体,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锅清粥。李胤承方才进门时就趁人不备下了软骨散,他们三人昨晚喝了酒,清晨自然是要喝些白粥缓和肠胃的。
此时暗二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主子,知州府的人已被我们尽数控制住了。”
李胤承也从伍广文和李景胜的房间搜出了账簿,内容却有些不同。原来伍广文虽然嘴上愿把所有卖粮的银子奉上,但仍是偷偷留了一半。
李胤承越看账簿眸子越冰冷,身上的杀伐之气令人心悸,“将三人绑起来,好好看着,带回京都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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