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他。”
陈温没有去看宁庭安一眼,如一堵墙堵在了江沼面前,那双眼睛也如同吹进了风沙,被激地通红。
江沼的目光淡淡从他脸上收回来,退后两步蹲身行礼,似是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就算是听到了江沼也不明白他是何意。
“你抬起头来,看着孤。”
陈温压低了声音,怒气游走在他的胸腔,撑得他心口生痛。
江沼便也抬了头,“不知殿下来沈家老屋,是为何事。”
那眸子里的凉意竟是比刚才更甚,直直地对上了陈温的视线。
就算他是太子,也得讲理才对。
董凌为何会遭了那一桩麻烦,旁人不说,她也心知肚明,是董家敬畏他太子的权威,不得不低头。宁庭安前儿为何没来沈家贺寿,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又这般出现在沈家老屋,江沼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
就如同那日嚼她舌根之人,一次她能忍,总不能回回都要她退让。
阴冷的雪地里只余了凉风簌簌作响。
十年里,她看着他时眼里只有爱,然如今,那里头的凉薄让人生寒。
她给了他十年的爱,十年的温柔,将他养成了一身的骄傲,此时竟是脆弱到经受不住她一个冷眼。
陈温僵在她的眸色中,心窝一阵阵地紧缩,“退下。”
陈温没去看宁庭安,但他知道他还站在那。
宁庭安没动,江沼动了,身影决绝地从他身旁略过,风吹起,这回陈温并没有闻到那股熟悉的清淡幽香,那素色的大氅太大,太宽,将她的气息完全盖住,紧紧地包裹在里头,已经让他找不出她昔日的半点影子。
陈温终是服了软,“沼儿,我想同你谈谈。”
陈温的喉咙一阵滚动,低哑地说道。
周遭突然一阵安静,宁庭安连着陈温的人马尽数撤出了院子。
江沼的脚步停在庭阶的圆柱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她从未听过听他唤过自己。以前还很好奇,若是他唤起自己来,是叫她江姑娘,还是四姑娘。
如今倒是听到了。
江沼觉得稍微有些遗憾,要是他能在一个月前这般唤她一声,或许在她的那段回忆中,也不尽然都是苦涩。
陈温转身上前两步,立在她对面垂目看着她,低声地说道,“孤从未喜欢过林姑娘,陈温从四岁起孤便知,你是孤的太子妃,这辈子孤也只认你一人。”
梨树上的残雪被风一吹,“啪嗒”一声落在枯草上,江沼的那双眸子却没惊起半点波纹。有些话听太多,便也听不出任何感觉,陈温此时说的这话,这些年,皇后曾无数次地对她说过。
江沼虽不明白,他为何要同她说这些,但忍不住又提醒了他,“殿下,我们已经结束了,殿下要喜欢谁,与臣女并无干系。”
大氅将她的身子遮挡住,只露出了一张脸,清清冷冷。
陈温心口又是一悸,沙哑地说道,“孤一生行事谨慎,从未后悔过一件事,唯一做错的,便是那日在五台山上同你说了那句退婚,如今孤已很是悔恨,并不想同你退婚,想娶你做孤的太子妃,可好?”
陈温话音刚落便见她摇了摇头。“殿下是太子,必定能找到殿下满意的太子妃,殿下今日既又前来问臣女,臣女便同殿下说明白,殿下同臣女已退婚,殿下娶谁为太子妃都与臣女无任何干系,臣女往后的日子,也还请殿下莫要插手。”
也好落个好聚好散。
陈温半晌没动,也没回答她,江沼没有心思等下去,脚步刚转了个方向,便听陈温问她,“你喜欢宁庭安?”
江沼心头一跳,想起了董凌,脸色突然有些不耐烦,便又回过头凝着他,“退婚一事是殿下先提,臣女不过是同意了殿下的意见,就算如今殿下生了悔,但臣女也已经同殿下说明白了,臣女不想做殿下的太子妃,也已经不再喜欢殿下。”
陈温的两边脸颊紧绷,袖口底下的指头猛地一颤,看着江沼艰难的说道,“可孤好像喜欢上你了。”
退婚以来,陈温一直在想,她为何会同自己退婚,又为何喜欢了十年,突然就不喜欢了,他努力地去寻找其中的原因,却忽视了去整理自个儿的感受。
如今心口那一阵一阵窜上来的刺痛,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他。
他为何会如此在意。
——是因为他喜欢她。
这些年,她围绕在自己身旁,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爱,自以为从没有去在意过,却不知漫漫岁月,她早已经是他不可缺的那一部分。
他便见不得她对旁人好,接受不了她喜欢上别人。
江沼意外地看着他,眼里的神色犹如那日在雪地里看他时的陌生,声音却很平静地说道,“殿下如今不过是不适应,等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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