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擦去嘴边的血渍,仰躺在地上,嘴唇无声翕动,说着旁人听不见的话,脸上是浓勃深沉的黯然。渐渐目光没了焦距,只留下嘴角的一点苦笑,微张着嘴,闭上眼睛。
少年按了下伤口,胜之不武,犹不解气,尖酸骂道:“给你脸面,就不知尊卑了!小杂种,今日是教你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再有下次,小爷替二郎亲手削了你!”
被唤作二郎的少年人不置可否,脸上始终挂着抹温和的笑意,围观这场闹剧。只是在带着兄弟们回到都城,走在宽阔长街上时,突兀感叹了句:“应该斩草除根的。”
身后几名少年郎对视两眼,眸光幽冷,没有作声。
等几位活阎王收手离开,彻底没了身影,边上的那群看客才敢朝前走近。
却不是要送白重景求医,而是争抢着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搜走了,连双鞋也没剩下。
最后是与之一同习武的青年心生不忍,帮忙将人搬到了倾风的临时住处。
倾风干完散活,接到那人的报信,才知道白重景一个早上的遭遇。脸色沉得滴水,担心他出事,加快步伐往家中跑去。
拐进巷口后,听见几名路人围在一起探讨,竟是鄙夷地嘲弄道:“活该。一个小妖,自以为是地替旁人出头,不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不是害人吗?谁要承他这情?”
“奴才居然还敢出手打主人?没当场杀了他,是几位主子好心了。”
“难怪是只鸟妖,羽毛没长齐吧?”
倾风眼中那点幽冷的怒火几乎要失控地燎烧起来。
她定了定心神,放下挽起的袖子,快步走入家中,推开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
白重景正躺在她冷硬的床板上,疼得呼吸不畅。
不过最疼的不是伤口。
好长一段时日忍住了不流眼泪的少年,此刻禁不住满脸泪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听见声音,怅惘问道:“我错了吗?”
倾风在他床边站了会儿,过去关上窗户,认真回说:“有错的多了去,还轮不到你先反省。”
白重景转过脸看她,再难控制,声音艰涩沙哑地问道:“陈倾风,为什么啊?”
他哀哀而泣,伤心欲绝,抽噎着问:“他们怎么这个样子?”
窗户关上后,屋内一片昏沉。
地面还留有浅浅的积水,走动时会发出琅琅的水声。
倾风找出双新鞋给他穿上,问:“还能走吗?”
白重景擦擦眼泪,坚强问:“去哪里?”
倾风说:“看来这条路我走不通,换个地方。随意哪里,重新开始。”
白重景咬咬牙,用手肘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应道:“能!我们走吧!”
倾风扶他起来,语气平静地道:“你自己去城门口的地方等我。我晚点过去。”
白重景见她从床边取过那把木剑,激动中牵扯到伤口,猛抽了口气,一把抓住倾风的袖口,卑微又自责地哭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倾风低声安慰道:“没有的事。”
白重景小心往床上挪回去,嚅嗫道:“那我先不走了。”
倾风按住他的手,语气严厉了点:“去!在城门蹲着,现在就去!别让我还回来找你!”
白重景以为她是生气了,不敢再呛声,翻身下床,一步一踉跄地往门外走。扒拉着门框,最后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为所动,才慢吞吞地转身离开。
倾风提着剑,关紧房门,从小巷跳上土墙,望向阴影中的某处方向。
她抬起那毫无威慑力的木剑,半敛着眸光,略带不耐地道:“给你一个机会……”
对面那前来行刺的武者显然不领会她的好意,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杀意从四面逼近。
倾风垂下手,叹道:“算了。我今天也很不高兴。你们非来送死,就圆你们所求吧。”
随着几声沉重的落地声,倾风持剑走出街巷。
她的身影飘忽不定,步法诡谲地在行人中穿梭。轻功出尘,眨眼间已不见背影。
路人诧异回头,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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