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亲自前来,月箫不甚惶恐。”哥哥说着便拉着我想要行跪拜礼。双膝还未着地,一双白净的手便将我们扶起。哥哥诧异地看了看比他矮小许多的凌翼然,怔怔地站了起来。
“少将军和小姐何须多礼。”凌翼然一脸成熟,语气哀痛,“本殿一直久仰韩将军英名,早就想登门拜访。怎奈身份特殊,幽王迟迟不允。”他长叹一口气,眼中带愁:“千巧节在掬月殿,看到夫人和小姐的窘境,心中惴惴,隐隐不安。怎知,荆雍竟然使出这般奸计,将军忠肝义胆让本殿长嗟不已。”
“我娘和妹妹的窘境?”哥哥紧锁眉头,低下头,含疑地看着我,“卿卿。”
凌翼然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忖度着他的心思,他一脸稚色,孩子气地长吁短叹,让人看不出真意。也许是我多心了吧,叹了一口气,拉了拉哥哥的衣襟:“待丧葬结束,卿卿自会一一解释。”
哥哥皱着眉,点了点头,带着我将爹娘的牌位放在案上。
“殿下,就由下官来主祭代奠吧。”一名青衣男子拱着手,低低出声。
“章放,你还不够资格!”凌翼然冷冷地训斥那人,“本殿要亲自祭拜,还不退下!”
“是。”
“殿下尊贵,毋须如此。”哥哥出言劝解道。
凌翼然举起右臂,目光恳然:“将军生前,本殿无缘一见。今日路祭,就让本殿圆了心愿吧。”
说着焚了三根香,恭恭敬敬地对着爹娘的牌位鞠了三躬。随后拿起酒杯,一挥臂,黄酒随风扬起:“英烈徇名,将军重气;宁为兰摧玉折,不为瓦砾长存。”
三杯祭酒之后,他命人抬起白幡,只见那对挽联上写着:
千秋江水千秋月,世世称奇。
古来沙场古来军,个个含冤。
眼睛猛然瞪大,联首联尾合起来,不正是“千古奇冤”吗?他在暗示什么?他又知道多少?抬起头,只见哥哥浓眉紧锁,脸上的疤痕微微颤抖。他请下了爹娘的牌位,长舒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凌翼然:“月箫谢过殿下的路祭,谢过殿下的提点。”
“少将军保重,小姐保重。”凌翼然微微颔首,眼中流彩。
白虎道行来,一路白棚高搭,祭奠的人既有王公大臣,又有富贾豪商。挽联也是层出不穷,但是远没有凌翼然那副来得震撼。
满怀心事,气息沉重,一路白纸飞起,一行惨惨心伤。待出了北霆门,走到通往祖坟的官道。就在道口那片虬枝横立的左旋柳林边,我看到了最排斥的那个白棚。华丽的纸扎,金银纸帛层叠,其中有喷钱兽、金童玉女,有金山银山、文房四宝、绸缎衣料、古玩、花盆,还有宴席和戏剧、厨子、老妈子、使唤丫头、使唤小子。奠棚之上挂着一个代表幽王的黄色伏虎,棚下立了数十名官员,统一的穿着朝服,皱着脸,挤着眉毛,滑稽透顶。
“韩世侄。”打首的中年男子假意地叹了口气,很是虚浮,“本相奉王上的旨意,特地领了几位官员前来吊唁。”
哥哥躬了躬身,没有搭话。
“将军阵亡的消息传来,王上是三天没有合眼,每每上朝,嗟叹不已。”哼,这是在为幽王说好话吗?我爹爹娘亲离世,你不表哀痛,反而说起了王上的苦,王上的痛,真是荒唐,真是虚伪!
“钱丞相。”哥哥将爹娘的牌位放在雕花八仙案上,弓了弓手,“月箫了解了王上的心意,只是还有一事迷惑在心,不得其解,望丞相给于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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