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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娃说着声音低了下来,有些伤感。
忽又抬头道:“这不能怪他娘。我娘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死了那许多人,都是媳妇克死的,哪有这样的?”
黄豆忙道:“万元家如今不是好多了么。他奶奶如今也不敢随便来打秋风了。”
红椒辩道:“那是因为万元长大懂事了,悄悄护着家里,才好了的。就这样还要年年送银子给他们哩。要是按初雨说的,凡事都顺着公婆,那不是万元的娘要一直累死累活,自己儿子闺女还吃不好,还穿破烂衣裳,还要把银子送婆婆,让大伯赌博,让二伯喝酒?这是人过的日子么?”
黄夫子哑然。
他说的修身齐家等道理,是君子必修的根本,对这些乡野村夫愚妇而言,那不是对牛弹琴?便是兴学以教化民众,也非一日之功。
再者,诗礼之家就没有此类恶行么?
心中冷笑:不过是更隐蔽罢了。
他看着红椒眼神深邃:这女娃儿才这么点大,于人情世故上,比初雨懂得多多了。即便这样,她还想跟初雨交结,说初雨懂许多她不懂的东西,特地跑来说服自己,让初雨跟她一块去上学。
老头儿郑重问道:“若是你嫁了不成器的人,他又不听你的劝,婆婆又待你不好,你又当如何?”
红椒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跟他过了!就算被休了也不跟他过。说啥一女不嫁二夫,那都是哄人的,千万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黄豆起身断喝道:“红椒,你瞎说啥?”
翻眼怒视她:就这样子,他要是不娶她,嫁去旁人家,还不晓得会惹出啥事哩!
红椒惊觉失言,急忙捂住嘴,可是已经晚了,黄夫子跟初雨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小女娃后悔极了:咋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哩?
红椒聪明不下于黄豆,又跟着娘学了好些书,还常跟葡萄姑姑或奶奶去作坊和养鸡的园子转悠,与佃户下人打交道,基本上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识过,那是极为机灵的。当下眼珠一转,说了一番话,让黄夫子也捻须点头。
“我是说:真是日子没法过了,才不过了。不然遇见那死不改的烂货,天天打我,难不成我要去上吊跳河么?黄爷爷说对不对?”
黄夫子见她警觉失言,微微点头,意味深长地捻须笑道:“你不会倒八辈子血霉的。”
他决定了,让孙女去学堂,不说认识各样人了,就冲这个红椒,也要让她去。
或许,让孙女多见识些百姓伦常,再让儿媳妇对她辅以贞静贤良诸般教导,加上自己指点,想必等她嫁人后,能在夫家应付自如、周全妥帖。
就这么的,黄夫子答应让黄初雨去学堂读书,顺便,还推荐了一位老夫子给女私塾。
当然,他跟黄豆不是这么说的,而是说有位落魄的年老秀才,生活困窘,想为他在私塾里谋一份教书的工,好挣些束脩,让黄豆去跟娘和姑姑说这事。
黄豆自然满口答应。能为夫子尽绵薄之力,小娃儿觉得十分荣幸,拍着胸脯说一定把这事给办成了。
葫芦和板栗等人听了,都猜这个落魄的士子是啥样人,值得黄夫子亲自为他引荐。
小葱又把红椒叫到一旁,好生教导了一番。让她往后在人前说话留心些,不要啥话都敢说,更不能啥话都说是娘说的。
红椒也后悔不迭,一一记下了。
玩闹一会,小葱瞅了个空,将葫芦叫到里边套间,把先前外婆和娘的话跟他说了,然后笑眯眯地问道:“葫芦哥,你要咋谢我?”
葫芦脸色泛红,垂下眼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故作平静地说道:“为啥要谢你?我又不欠你啥。”接着又追问,“姑姑真的这么说?我娘可说了啥?”
小葱且不回答,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不谢,我就去跟外婆和奶奶说,我非你不嫁!”
葫芦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就听一声大笑传来。
“哈哈哈……”
板栗从外面窜进来,一屁股坐到青山书桌前的凳子上,望着妹妹直乐呵。
小葱恼羞成怒,瞪眼道:“你再笑?我出来的时候,听外婆问娘,咱们家的表姐妹们,可有中意的,也要帮你说媳妇哩!”
板栗立即止笑,急忙问道:“娘咋说的?”
小葱慢条斯理地从桌上拿起一本书低头翻看,一边答道:“我干啥要对你说?”
葫芦扑哧一声笑了。
兄妹嬉闹一会,小葱才对二人道:“娘让我出来,我也不好在门外偷听——小红跟绿枝在外边哩,我就走了。不过你们放心,有娘在,没啥大不了的。就是大舅母,我瞧着也是跟娘一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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