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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开致急着随大夫去抓药,只是瞥了一眼,没有留意。
可等她抓了药回来的时候,冯氏却一下扑了出来,紧紧的钳住了她的胳膊。
岑开致骇了一跳,道:“周娘子,你,你做什么呀!”
“这,这药煎过一道,渣子能不能给我。”冯氏一张蜡黄的脸又叠上红,像个熟透快烂的柿子。
岑开致想起昨日周家小女娘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难怪阿囡病得突然,不由得暗悔。
“可是煎了一道,哪还有什么药性呢?”
“有,有。我,我煎得久一些,浓一些。”
冯氏上头还有两个妯娌,她生性懦弱,又没分家,只怕手里空空,半个子儿也变不出来。
岑开致虽想答应,但又担心吃出了毛病,人家还要赖她。
“药渣我就放门口,阿姥爱干净,个把时辰就扫了。”
冯氏愣一愣,回过味来,连声答应。
岑开致回来把这事一说,钱阿姥气恼周家小女娘病了还往外跑,蒲扇扇得炭灰都飞了。
“阿姥,文火煎。”岑开致忙不迭道。
钱阿姥手里的扇子这才慢了下来,叹道:“你不知,有些人家孩子病了就往外赶,觉得过给别人就好了,周家人便是这个盘算!”
年初一最是讲究,新年伊始,半点晦气都容不下,孩子病在这个时候,多大的不吉利!
钱阿姥心里便记挂上了,想着等阿囡病好,再不许她同周家小娘玩耍,可道就这般窄,自家食肆和他家裁缝铺只隔了几步,一个不妨,孩子又不记仇,还是玩到一块去。
“致娘,你上回说让阿囡去书塾的事儿。”钱阿姥犹犹豫豫的开口。
岑开致戏谑的看了钱阿姥一眼,道:“阿姥不心疼束脩银子了?”
钱阿姥心疼,“可整日野在外头,也不像话。阿囡长得像我家娘子,嫁不得高门,嫁个做小买卖的总不成问题。识字也好看账理家,省得两眼一抹黑,不得未来姑爷看重。”
岑开致轻轻点头,道:“阿姥能想到这一处,倒是人老心不老。
钱阿姥叫她打趣惯了,掀了盖看水线,确是大夫所言三碗煎成一碗,便把药汁斟了出来,闻见一股酸苦味,皱眉道:“苦煞!致娘得帮我按着,只怕她不肯……
话未说完,岑开致拿出一个攒盒打开,指了一个黄棕方糖,道:“江大人送来的糕糖,这个枇杷桔梗糖不化药性,给阿囡压一压。”
“江大人给的,你自己吃吧。”
钱阿姥真不是跟岑开致客气,旁的也就罢了,总觉得这攒盒雕纹描花的,又是柳又是桃,还有鸳鸯,叫她们吃了不大好。
“为何?江大人给的难道有毒?”岑开致不解,玩笑道。
钱阿姥暗自嘀咕,“没毒,只怕甜煞人了!”
阿囡浑浑噩噩喝完了药,含了一粒糖睡下。钱阿姥全没了心思,只守着这个小女娃,只是一剂药喝下去,烧还是烧,跟个汤婆子似的,搂在怀里都嫌烫。
虽是年节未开门,可年下多喜事,香楼的姑娘还来了买卖,要岑开致做些家乡小食,这些岑开致得心应手,并不很难办,但还是被钱阿姥推去睡觉,不肯叫她守夜。公孙三娘守了上半夜,下半夜也被钱阿姥赶去睡觉了。
岑开致也放心不下,睡到半夜起身,忽觉院中有动静,推开窗缝一看,就见钱阿姥跪在院里,对着圆月长叩头,不住的喃喃道:“我命换女命,我命换女命。”
明月皎皎,慈爱柔情,一视同仁的轻抚这个皱缩老妪,静默无声。
也不知是不是钱阿姥的诚心起了作用,第二剂药灌下去的时候,阿囡的烧就退了,只是整个人恹哒哒的,像是被酷暑暴晒后的花草。
岑开致每日各种饮子汤水,很快就将两颊荔枝肉和那一把乌黑发给养回来了,倒是她们几个,为了给阿囡滤米油,也跟着喝了好几天的稀米汤,总是泛酸。
是夜,钱阿姥又摆了祭品在院中还愿。阿囡一活泛,就拘不住她了,偷偷跑出去溜了一圈,想去找周小女娘玩耍。
周家一间裁缝铺,后头虽有厢房,可架不住人多,每房人都同布料剪子针线睡在一块,进进出出的,总有些腌臜。
岑开致是近邻,知道底细,总是另买了布请给赵婶子做衣裳。长此以往,周家人看岑开致总是不喜,从也没来食肆光顾过,倒是周家小女娘来吃了好几回白食,他们也不管束。
阿囡虽玩性大,但岑开致和钱阿姥平日管束也严,她不敢贸贸然进去,只踮着脚在门口张望。
忽然,眼前蹲下一张皮肉贴骨的脸,瘦得太过了些。
阿囡瑟缩着后退,就见冯氏鼓着眼,眼中满是血丝,道:“阿囡,你身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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