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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到这个可以望见北冥的部落之后,他和小福的幻觉就没有消失过。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而且为了避免惹怒黎翡,也不跟谢知寒多说什么。但这人光是带着小福留在黎翡身边,都让她每时每刻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
这一点,谢知寒可能感受得更深。
这两个月来,黎翡只是时不时抱着他,亲亲他的唇和脸颊,就像是对一种可爱的宠物一样。但她居然没有提那门秘术的事。
他对那件事恐惧尚存。这就像是一柄悬起来却没有落下的剑,让他忐忑不安。他既怕黎翡动真格的,又被这种难以揣摩的态度吊得很是煎熬——他在黎九如面前本来就没有什么筹码,曾经厌恶的与人相似,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他的护身符,而这道复杂而脆弱的护身符上,还牵连着被关押起来的诸多修士。
连日大雪,连续三天没有再见到北冥的日光。
第三天的末尾,子夜,未眠之际,黎翡终于听到了玄鸟的鸣叫。
她披着衣服起身,长发未束,脖颈到胸口一大片白皙肌肤都接触到骤然降低的、极为寒冷的空气。黎翡自己没太在意,伸手一边系了头发,一边吩咐道:“苍烛,你跟我去。”
苍烛立即道:“是。”
话音未落,一贯沉默的剑尊阁下突然停下了教小福下棋的手,扭过头叫住她:“剑。”
她的剑在谢知寒身体里。
谢知寒看了剑尊一眼,也很配合地从体内取出忘知,将这把魔剑交给黎翡。
黎翡抬手接剑,结果不仅接了把剑,还被谢知寒握住了手指,他脱离了作为剑鞘的压力后,太阴之体在这个环境下得到了强烈催发,手心柔软又冰凉。黎翡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谢道长倒很平静坦然:“把我自己留在这里,不怕我跑了吗?”
“我倒是不怕。”黎翡说。
要是真跑了,不过就是再抓回来而已。把六界翻个底儿朝天的过程中,会死多少人、伤多少人,她其实不必太细致的考虑,她的部下就能为她办好。
苍烛却立即神经紧张地盯着他。
“但我要跟着你。”谢知寒道,“没人给我烧炉子,我怕冷。”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旁的黑衣少年气得差点一脚把凳子踹翻。这些天来,一直都是他!最伟大最替义母着想的鬼主!幽冥酆都的苍烛陛下!在给这个柔柔弱弱的男人熬药生炉子!堂堂蓬莱道子、太阴之体,你还怕冷,你自己就够冷的了!
苍烛冒了一肚子火,刚想跟黎翡拆穿他。没想到黎翡居然听信了谢知寒的谗言:“这么想去?……啧,那想跟就来吧。”
取不灭火玉的时候,他的冰霜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渐弱了火焰灼烧,但那种冰晶在骨甲上融化的感觉……有点痒,她感觉自己会被分走注意力。
谢知寒微一颔首。
几人瞬息化作流光,从沉入梦乡当中的北方部族中离开。距离越靠越近,那股玄鸟鸣叫后的霞光染透半个天际,在这极寒之地的所有生灵都冒出个头,仰望着这道令人荡魄魂摇的瑰丽霞光。
霞光之下的北冥雪山上,一条拖曳着青色长尾的玄鸟绕雪山而飞,周围的温度已经降低到无法忍耐的地步,那些仰望霞光的动物或是在不知不觉中僵硬死去、或是瞬息间打开灵智、连连突破。
悬停在雪山边缘,苍烛收敛气息,以防在另一只玄鸟没有出巢的时候打草惊蛇。他看了看黎翡的背影,见义母大人一心一意地专注望着山顶,便传音给谢知寒:“你冷?这里难道不更冷?仙门正道,竟然还花言巧语地骗人!”
听得出这孩子十足地咬牙切齿。
谢知寒淡淡地说:“我没骗她。”
苍烛烧了两个月炉子,对他的怨气大着呢,憋着坏伸手要抓他拧一把,结果手没碰到就冷冰冰地飘来一句:“在这个地方还敢碰太阴之体,鬼主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可是天下至寒之地,连元神都很容易被寒意镇得冻结、然后四分五裂。
苍烛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愤愤地缩了回去。
青尾玄鸟在雪山上绕了半晌,大约过了半烛香的时间,山上又响起另一道穿透云霄的鸣叫,这叫声令人神魂发颤,几乎被挟着寒意的神光侵吞。
“这只才是雌鸟……”黎翡望着第二只的方向喃喃道。
“只有雌鸟应和雄鸟的叫声,才是孕育成功的征兆。这对夫妻在北冥蛰伏快七百年,终于诞下了玄鸟蛋,只不过不知道巢穴里究竟有几只。”
黎翡没回头,她不回头也知道是谁说的。那个如影随形的幻觉,她的好知己。
无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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