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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透直熬到半夜方睡下了,第二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他便强忍着倦意过来了。
红袖心知他的目的,当即暗叹了口气,笑道:“可巧了,我刚送了雪芝妹妹走。早知你要送她,我就先叫醒你了。”
上官透听了,不免有些失落。
失落过后,又想起重雪芝的托付来。他又看了一日情报,依旧是毫无收获,自己也有些不耐烦了,遂决定歇歇脑子,先将眼前的杀人案查他个水落石出再说。
他带着无命一起去了苏州府,也许是那块令牌起了作用,他很顺利便得到了召见。在表明来意后,方知府将一份验尸报告给了他,并吩咐衙役们,立刻带他去停尸间。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全无前几日的严苛与不近人情,上官透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索性也不多想,只跟着衙役一路向停尸间去。
停尸间的气味简直一言难尽,他忙取出块帕子按在鼻前,方感觉稍稍好上一些。停尸间内已有人在等候,正是本府城最好的仵作,那人看着约四十岁左右,面上略带病容,神色倒还恭敬,只立在一旁等着吩咐。
上官透已提前看过了验尸报告,上面说经过验尸后确认,死者张山乃是被钝器捶打脑后致死。他走上前去,掀开了盖住尸体的罩布,从下到上仔细查看了一遍尸体,再与报告上一一对应,偶有不解之处,便询问等在一旁的仵作。
经查验后发现,那份报告所言非虚,张山确系脑后受捶打而死。只若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更值得深思了。
查过尸体之后,上官透赶紧出了停尸间,大口吸了几下没有异味的空气,对无命道:“走。我们去张山家。”
*
城南一个偏僻的小巷里,住着不少的买卖人家,到处都是抑扬顿挫的叫卖声,一副市井人家的热闹气象。
张山家便在巷子深处。上官透整了整衣衫,正要进巷子中去,却见巷口处,有户卖馄饨的人家。他立刻便笑了。
这是家小小的食肆,空间不大,却被分成了前后两半。后边一半是住家,前面的一半在存放各种厨具之后,仅够做饭的人左右腾挪。
食铺门口摆着简陋的桌椅,上面被擦得一尘不染。桌中间摆着一只粗瓷茶壶,带着两只粗瓷杯子。虽都粗陋,却都很干净,足可见这开铺子的老板,确实是个勤快人。
上官透随意选了个桌子,带着无命一起坐下。那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收拾的干净利落,一见有客人来,忙满面堆笑:“客官您要来点什么?粥饭面食都有。”
上官透道:“我看你这招牌上,写着馄饨。可有馄饨么?”
那老板忙道:“当然有,客官请稍等。”说着,向铺内唤道:“孩他娘,下一碗馄饨来。”
铺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来了。”伴着声音,一名藏蓝色粗布裙衫的妇人掀帘子出来,舀过清水净了手,便开始动手包馄饨。
无命跟着要了碗鸡丝面,心中却有些不解,难道这食肆有什么特别之处?按说,他们这会应该赶紧去张山家问话,待问完话后,再考虑该去哪里吃饭才对。
如今这般,未免太过反常,他正要出言相问,却见上官透轻轻摇头,立刻便闭上了嘴。
等饭食上来的空档,上官透没话找话,和食铺老板闲聊了起来,一路从江南的饮食习惯,说到了市井小民的生计问题。
说到生计,那食肆老板立刻来了兴致,赞道:“方大人可是个好官呐,从不乱摊乱派,也不朝令夕改。只须老实交了税,便再不用管各处抽成了。”
说着,他转身指向身后的食铺:“客官请看,我这铺子原是赁了东家的。这几年下来,做买卖也存了些银钱,便买下了这铺子,多少算是一份家业了。日后我那小子,便不用像我以前那般,再苦苦捱着,吃苦受穷了。”
说起儿子时,他面上一派慈爱之色,仿佛儿子正站在面前一般。上官透见了,不觉抿唇一笑,温声道:“不知令郎如今...,做何营生?”
那老板听到问话,立刻神色自豪,语气间却只强压着,竭力要显得谦逊些,“客官您客气了,小老儿可不敢当。我这儿子得的晚,今年才只十二岁,在西头李秀才的书塾中读书呢。我上次去接,还听李秀才夸他聪明,说是将来定能考中...”
“咳咳...”铺内包馄饨的老板娘,忽然大声咳了几下。那老板立刻反应了过来,讪讪笑了下,话锋一转,问道:“客官这是从哪里来?听您这口音,是外地的吧?可是来咱们苏州府游玩的?”
上官透点头道:“老板好眼力。我此次乃是外出游学,路过苏州府,听说此地风景秀丽,便欲在此盘桓几日。”那老板道:“那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咱们苏州府,别的不敢说,若论及风景、美食,我们苏州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说起风景与美食,那老板更是滔滔不绝。上官透只含笑静听,期间插话道:“说起来,我前日与朋友相约,要一起去寒山寺观摩碑刻,路过府衙时,还看到方大人在升堂审案呢。听说是个姑娘家杀了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案子。”
他似是漫不经心的提起,那老板却道:“客官没看到最后吧,不是那姑娘杀得人。”
上官透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不是姑娘家杀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与我听听。我那日与人有约,急着去寒山寺了,倒不曾听得下文。”
那老板道:“我也是听旁观的人回来说的。”他将听来的细细说了一遍,因是转述,不免有夸大失真之处。然而,上官透却很是捧场,仿佛真是第一次听说一般,时不时还要惊叹上一声。
这大大满足了那老板的虚荣心,末了他还言犹未尽,继续道:“说起来,被杀的那个张山,他的家人现就住在我们这巷中呢。”
上官透似是来了兴致,忙问道:“真的?他们就住在这条巷子里?这么巧?他们家现在怎样了?”
他身子前倾,目中发亮,神色间满是窥探的兴味,活脱脱一个爱探人隐私的长舌男,与他那风光霁月的外貌形成鲜明对比。无命在一旁看着,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那老板却不觉得有什么,同样满是兴味的神色,神神秘秘道:“他们家呀。”他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见他卖关子,上官透取出折扇来,不自觉扇了两下,好奇道:“这没什么,...到底是个什么呀?”
那老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客官是不知道他们家的事,若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说话间,又有客人过来。老板忙上前招呼的殷勤,又高声吩咐老板娘准备饭菜。
待客人安顿好了,这边的馄饨与面也都已好了,他忙又去端饭过来。
那老板端了个木头托盘过来,盘上放着一碗馄饨和一碗面。碗是水波藻纹大海碗,连汤带面满满的一大碗,无命之前还在担忧,恐量小吃不饱,这会也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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