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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阴雨过后,天气很快便转晴,只是气温既落下了,便不再往上攀升。清晨的空气带着寒意,阳光也变得格外耀眼,亮晃晃地透过窗户纸照进来,落在杜浮筠的眉眼之上,令睡梦中的人不甚安稳,轻轻皱起眉头。
李观镜跟着眉头一锁,他不想让杜浮筠闷在布帘中,便没有放下床帘,而是将床帘往这边拉了一点,见还是无法完全挡住阳光,便回头去看窗户的位置,准备找东西做些遮挡,却不料屋中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李观镜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见此人约莫而立之年,前几天参与过义庄救火,看穿着是徐家的人,这才止住了叫人的冲动,问道:“敢问你是?”
那人探究地看了李观镜片刻,问道:“你是?”
“我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你不知道我是谁?”
“阎刺史说你是长安来的贵人,姓李。”那人说罢,见李观镜盯着自己,有些不大情愿地报了姓名,道,“在下徐不明。”
李观镜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徐不明顿了顿,问道:“那日听说你是赵王的人,不知赵王让你来做什么?”
李观镜愣了一瞬,不由想起杜浮筠对李未央的推测,虽然他坚信徐氏义庄一案的主谋是李璟,可是现在看来,李未央似乎也牵扯在其中?李观镜心念电转,打算抓住机会去诈上一诈,便淡淡道:“这是你该问的事么?”
徐不明低下头,道:“不敢僭越。”
“嗯。”李观镜面上淡然,心里却在思考,如今他不知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若多问几句,恐怕暴露了自己,到时候探不到消息也就罢了,还可能会让他们陷入险境中,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
徐不明想来心中也不是完全信服,因此又问道:“不知有没有我能帮到李官人的地方?”
李观镜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杜浮筠,却发现杜浮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只是刚好被床帘隔住,没叫徐不明瞧见。
杜浮筠看着李观镜,无声开口,说了两个字:“孩子。”
李观镜领会过来,选择相信杜浮筠的判断,他伸手掖好被子,掩去变化的神情,尔后回头看向徐不明,道:“你别忙着要帮我,我且问你,阎登的孩子如今在哪里?”
徐不明一惊,不由正色道:“属下掳走阎惜时并未暴露行迹,他们以为是太子下的手!”
李观镜眯了眯眼,没想到此事竟然真的与徐不明有关,他有些奇怪,那晚重伤杜浮筠的人应当是知道阎姬的,可是徐不明又是李未央的人,难道阎姬还听从李未央的命令么?李观镜一时未理清思路,便顺着问道:“是么?你是如何保证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徐不明有些犹豫。
李观镜冷笑一声,道:“你知道赵王的境地如何,他在长安如履薄冰地隐忍多年,可莫要因为你一时冲动而坏了大事!”
徐不明听闻此言,心中再无怀疑,连忙跪道:“贵人容禀!属下此番虽有私心,却真真切切也是为赵王谋利!”
李观镜道:“你倒说来听听。”
徐不明急切地思考了片刻,道:“今年年初,属下按照计划,派人冒充秦缺的手下在学堂放火,不料天降大雨,那火还未起势,便被浇了个干净,族长此后加强了义庄防卫,属下再难找到机会下手。此事来龙去脉都在信中给赵王说过,贵人想必也是清楚的。”
李观镜暗自皱眉,徐不明冒充秦家人,目的自然是陷害秦王,但脏水竟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泼到了秦子裕家头上,实在是出乎李观镜的意料,于是他没有应声,只问道:“后来呢?”
“后来大哥回来了,我不敢再拿秦家人说事,便打算先蛰伏下去,打算后面再找时机。”徐不明看李观镜不置可否,连忙解释道,“我大哥虽与秦氏女有旧,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自从秦氏女死后,他就视秦家为死敌,贵人千万莫要疑我大哥。”
李观镜怔了一瞬,忽地想到七岁那年的经历,一时脑中轰然,他连忙问道:“你大哥现在何处?”
徐不明道:“六月份就动身回长安了。”
李观镜曾在六月去延寿坊取马鞍,那时小童说徐孺子出远门了,直到七月初才回,再结合李观镜七岁中毒的那天,徐孺子对秦子裕的特殊对待,让李观镜无法不将徐孺子与徐不明联系在一起!之前,余杭郡王府从未想过李观镜遇袭的事与徐孺子有关,毕竟当年得亏徐孺子反应够快,用仅剩的一颗护心丹才保下了李观镜的命。可是如果徐孺子就是徐不明的大哥呢?徐不明作为弟弟,想要在徐孺子的眼下做手脚,那可就容易多了!思及至此,李观镜压下心中惊愕,试探道:“延寿坊那里……”
“贵人放心,大哥虽然住在长安,但他平日只醉心炼器,对赵王的事是一概不知。”
李观镜点了点头,徐不明的话彻底印证了他的推测,自己当年在徐孺子院中被刺杀,看来徐不明有很大的嫌疑,那么他背后的赵王,或许就是郡王这么多年对凶手讳莫如深的缘由。
可赵王既杀李观镜,为何又要大费周章地将团凤给他?郡王既知凶手是谁,现在又怎么会由着林忱忆嫁给赵王?李观镜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说道:“你既然没再动手,去长安敲登闻鼓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的过所上可确确实实写着来自义庄。而且你不是失败了么?为何他们带来的证据里,那群学子依旧过世了?还有,阎刺史买地的文书又是怎么回事?”
徐不明老实回答道:“那天的火虽灭了,可是在后面的日子里,学子却接二连三暴毙家中,属下惭愧,一直没能找出是何人主使。族长因此向阎刺史求助,刺史确实时常派人过来探查,但属下倒未听说过什么买地,想来那文书定是伪造的,至于登闻鼓,属下也是现在从贵人口中才知道的。”
“阎惜又是怎么回事?你如何保证此事能嫁祸给太子?”李观镜问完,忍不住又道,“阎惜听着倒像是个女孩儿。”
徐不明道:“确……确实是小娘子。前些日子,属下听闻东宫的左庶子路过颍州,便找人去仿造了一枚左庶子的鱼符,故意遗落给阎登,以此来引他们怀疑太子。”
“你想得还挺周到。”李观镜想到身后躺着的正主,不由暗笑,心道徐不明这计划也太过仓促粗糙,以至于都没查到杜浮筠其实并没有走,而且还跟着阎登一起来徐氏义庄。不过这些话问下来,李观镜也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场局一开始由李未央主导,无奈他被盯得紧,行动颇受挚肘,在义庄也只安插了这么个人,失败之后便再难下手,后面发生的事应当都与李璟有关了。说来也是巧,叔侄俩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竟殊途同归,共同将这件案子推到了秦王身上,引太子来查。
只是令李观镜不解的是,李璟让太子和秦王互斗是为了渔翁得利,可这至尊之位怎么轮也轮不到李未央头上,他又是为了什么才来趟这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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