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望能收留咱们二人,赏光让咱们替您打打下手。”
方惊愚不想他会说出这话,且听他称旁人作“殿下”,心里醋溜溜的,但一看楚狂那对黠光闪动的眼,便顿时明白这厮心里又在拨着什么算盘。
这话也大出姬胖子的意外,他话都讲不利索了:“既、既是神女举荐的贵客,本王倒十分信得过。”可他旋即又定了定神,摆出平素那目无余子之态,哼哼道,“但本王鞭驽策蹇,要求十分严厉,若真欲替我办事,还真需身怀绝技呢!”楚狂油滑地笑:“不日定给您露一手,包您满意。”
姬胖子当日是见过他剑法的挥洒自如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突然要转投做自己标下。于是楚狂东拉西扯,编一套离奇身世来糊弄姬胖子,说他同方惊愚二人乃一对难兄难弟,自小顶门立户,家里爹娘年迈,近来病势沉重,亟需一大笔治病银子。小椒虽是神女,但不沾铜臭气,能予他们的银钱不多。姬胖子听了,竟信了七八分。方惊愚在一旁听得好笑,心想:“不愧是‘阎摩罗王’,真会讲鬼话。”又想,“这会儿他倒承认自己是我兄弟了。”
姬胖子听了这一番自告,便吩咐百夫长来,略略讲了几句,将他们安作王城侍卫。
王城戒备森严,设左、右、前、后、中五所,日夜轮值的军士有万余人。二人各领一件素地青布马褂穿上,当夜住进神女府里,暂且安顿下来。
翌日风朗气清,草色萋萋。两人乘着未到轮值时候,爬上王城一畔的小山垴。四下里无人,唯琉麻雀啁啁啾啾。方惊愚乘机问楚狂:
“你昨日为什么向姬胖子提这做王城侍卫的要求?”
楚狂道:“殿下随我来便知了。”
他们爬到山顶,极目远眺,只见岱舆如一张楸枰,其中楼屋棚铺星罗棋布。远处群山如怒涛起伏,索道将三座仙山牵连,远远近近皆是一幅锦绣图画。城门恢弘高耸,锁住摩苍雪峰。楚狂指着那城关,道:
“想必殿下也知道的,自那处出去后,便是只有白帝去过的险地了。”
方惊愚的心突而跳促了几分:“你是说,那后头是……归墟?”
楚狂点头。一时间,两人肃然不语。回想起一路走来,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也踏过了火海刀山。如今那传说之地近在眼前,却教方惊愚觉得如在梦中。方惊愚喉头滚动半晌,道:
“想不到……想不到这么近。”
“殿下莫要得意忘形,真正的险阻之途,而今才要开始呢。在瀛洲时,拦在前头的仅有玉鸡卫一人,已教咱们吃足了大苦头,可你知若要出岱舆城关,去往归墟,咱们要突破什么人的重围么?”
“想必又是几位拦在咱们前头的仙山卫。”
楚狂笑了:“不错,这回统共有三位仙山卫拦着咱们呢。员峤的碧宝卫、方壶的白环卫、岱舆的谷璧卫,分别是仙山卫里名列三、四、五位的大人物。他们仨加起来,指不定还比玉鸡卫更可怖。更何况除他们之外,此地有万余名守卫。”
这时楚狂又扬手指向城关,道:“殿下在此地大抵望不到,但岱舆城关通往归墟的门坚不可摧,自白帝班师以后便再未开过。传闻那门上挂十一只血饵锁,欲启那门,需白帝与仙山卫们族裔之血。咱们不仅要杀出重围,还得同那三人血战,方才能到达归墟,这是难上加难了。”
方惊愚沉默不响,知晓他们着实是遇上了一个大难题,心头沉甸甸的。一阵清风拂掠而过,坡垴上长着大丛的赤箭花,摇摇曳曳,一路开下山坡,蔓延到岱舆家家户户的摊棚上,仿佛一片火海,要一直烧到天际。
别过头,方惊愚望见楚狂的侧脸,在炽艳的花海里净白着,好似一抔雪。楚狂渊思寂虑,成竹在胸,让方惊愚仿佛吃了定心丸,再不慌了。惝恍间他仿佛置身于十年之前,那时他跛足而行,牵着兄长的手,奔上同样长满赤箭花的山坡,眺望蓬莱天关。那小小的自己曾豪气生发,向兄长放下过大话。星移斗转,物是人非,如今陪着他站在坡顶的不是兄长,却是楚狂。想到此处,他突而轻笑一声。
“怎么了?”楚狂乜斜着眼看他,“殿下没被吓倒,反倒因能同仙山卫战个痛快,十分欢喜么?”
方惊愚道:“不是为这事而欢喜,是我想起了别的事。许久以前,我便有一个心愿,管他山高水险,我也要远跨天关之外,登峰造极,俯瞰六合之景,与一人共游天下,并肩同行。此时离归墟仅一关之隔,我想此时离这愿景很近了。”
他说罢这话,望向楚狂。楚狂睁大了眼,旋即喃喃道:“是很近了。”
“只可惜还差一点儿。归墟近在咫尺而不可进,也无同我共游的故人。”
楚狂莞尔而笑,转过脸去。赤箭花沙沙摇曳,好似呢喃细语。方惊愚忽寻到一种极谙熟之感,楚狂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仿佛是十年前便见过的,那笑容如春冰解泮,沁人心田。
两人立在炽红的花海间,风儿一扬,漫天细细的花丝飞散,像一场纷纷大雨,将清香洗润进心间。方惊愚忽觉手上一热,楚狂轻轻挽住了他的手指,一如多年前兄长牵着筋弱无力的他一般。
“傻子。与你并辔同游的人不就在此么?”楚狂微微一笑,遥眺天宇,道。
“你的心愿,早就实现了。”
无功行封
做王城守卫的日子安恬清静,方惊愚和楚狂每日背一块羊臂臑,优哉游哉来回巡完二十里路,一路架锅生火,煮穈米、吃肉,还乘机将王城四处摸了个遍。只是愈近归墟城关,把守便格外森严,他们连半步都不能近前。
得闲时他们便到寺庙、火房边打探消息,毕竟郑得利与其余瀛洲兵丁尚不见踪影。小椒因当上了神女,手里有了些可动用的人丁,便遣人去寻余下的伙伴,搜罗了一段时候,竟也从岸边的渔民处寻回了他们当初的几只行囊。
方惊愚与楚狂急冲冲地打开寻回的褡裢,只见里头的几只血瓶竟安然无恙,许是当初他们在瓶周塞足了破布、芦絮,瓶身并未被海浪冲破。楚狂大吁一口气,道:
“幸好,幸好,出关的本钱还留着!”
他们将血瓶数了一轮,这时他们手里已有玉鸡卫、如意卫、靺鞨卫、玉玦卫、玉印卫的血,离能开启归墟门扉所需的血瓶还余半数。方惊愚蹙眉道:
“先不论这三仙山的几位仙山卫。天符卫都是个传说里的人物了,除了白帝外无人见其影踪,咱们要如何弄到他的血?他有一儿半女么?”
楚狂却说:“他的倒不要紧,我有法子弄到。”
方惊愚大为惊疑,楚狂同天符卫非亲非故,然而却有把握说出这话,可一看楚狂心中有数,便也不多加置喙了。
楚狂活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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